這天晚上楚雲影失眠了。

這事兒說起來很怪異，因為楚雲影并不是一個戀家認床的人。早在大多數小孩子還哇哇哭鬧着不要和媽媽分床睡的年紀，她就已經自己單獨住一個房間了。

或許是因為早就意識到精神力的存在，也知道精神力會對自己造成影響，楚雲影會習慣性地去關注自己身體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化。大多數時候，她入睡都很快，所以像這樣翻來覆去睡不着，就是一種異常情況。

楚雲影幾乎是在意識到自己失眠了的那一瞬間，就鎖定了值得懷疑的、出現異常的可能原因：今天晚上在浴室發生的事情。

如果這樣追溯的話，或許影響從一開始晏毫她們脫衣服的時候就出現了。

楚雲影還記得當時看到晏毫和姚濤甩掉背心露出小麥色的皮膚，她們的身體在體表脂肪包裹下仍然看得出肌肉經過大量訓練而十分充足。

僅僅隻是看到她們的身體，她便發現自己胸腔中湧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感覺讓她心跳突增，面紅耳熱，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壁畫，卻發現壁畫上同樣繪制着許多人的各種各樣的身體。

和解鎖了新技能之後忙着用精神力給自己感知增強削弱着玩得不亦樂乎的黎敏不同，楚雲影很早就出現了哨兵特有的五感增強情況，但是她已經幾乎适應了那種感受。

壁畫上的畫面在她眼中是極為清楚與細緻的。楚雲影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感覺方面的沖擊。她不敢停留，無意中掃過的視線卻還是把整個浴室的畫面記入心中，不僅是姚濤晏毫和壁畫，還有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五個新同學。

楚雲影下意識地運用了一些精神力，把這種沖擊壓制住了。也是因為忙着應對感覺的沖擊，她錯過了黎敏和晏毫侃天侃地結束後葉千塵望向她時若有所思的目光。

楚雲影能看出來，壁畫上的人物身體和晏毫和姚濤更像，而和她們這6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相當不同。但是她從當醫生的媽媽那裡學到過人的生長發育，知道這種不同并不是因為她們是不同的人，隻是因為她們的年齡處于一個人生命過程不同的階段。

再過幾年，她也會長高增重，有月經，在胸前長出脂肪墊，在特定的位置長出比汗毛要長比頭發要短的體毛。肌肉和脂肪的總量會因為食物和運動不同而改變，脂肪的分配方式絕大多數時候取決于基因。

因為人們擁有不同的基因和不同的成長環境，于是人們也會擁有各種各樣不同的體型，但她們都是人類，從一出生就存有大配子的雛形。它們會在具備月經之後到絕經之前逐月轉變為成熟的卵細胞。

楚雲影覺得她好像遺忘了什麼事情，但是直覺又告訴她，那并不是什麼好事兒。

這個晚上浴室閑談的信息量相當之大，但這些知識對她來說并不難理解。假如說僅僅是因為攝入了大量知識，她不該失眠。

晏毫講的曆史故事或許沖擊了黎敏的世界觀，但楚雲影卻沒有什麼意外的，甚至覺得“本該如此”。

然而這背後的原因卻和楚雲影的家人是醫護人員不完全有關。

楚雲影的媽媽楚風循雖然會在家裡随口提及一些醫學知識，但她其實沒有想指望楚雲影聽一次就能學會。隻是楚雲影自己覺得那些知識很熟悉，便總是纏着媽媽問東問西。不知不覺地，楚風循就差不多碎片地講完了醫學前置需要的通用教育。

楚雲影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她好像不是第一次學這些知識。這種感覺在她上課的時候屢屢往外冒，最初她以為是哨兵能力的原因，便沒有放在心上。

當姚濤說“以後你們就會發現學習變簡單了”的時候，她還想果然是能力者的特點會提高學習效率吧。

但這一點在和其她新人能力者交流之後又變得岌岌可危了。葉千塵被葉景璇教導過，情況特殊不能類比，其她四個新人似乎并不像她這樣學習起來有許多熟悉感。

楚雲影在思緒萬千中沉沉睡去。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她和葉千塵變成了成年人的樣子，葉千塵親吻了她的嘴唇，然後她們又互相親吻了彼此的蒂。楚雲影被驚醒，下意識伸手摸向睡衣下擺，當然，那裡并沒有人，隻有一個輕微跳動的蒂，似乎在遺憾沒有人親吻她。

楚雲影默默地輕輕撫摸了她以示安慰，開始思索為什麼會夢到葉千塵。因為那些壁畫上畫面的影響做這種夢倒也不算太奇怪，但是明明看不清夢中人的臉的細節，為什麼她能夠确定那是葉千塵呢？

甚至還是她壓根也沒法知道的她長大之後的樣子。不，不對，不出意外的話，葉千塵長大之後的長相，應該就是葉景璇現在的長相。

那一定是葉千塵而不是葉景璇，但她是怎麼确定這一點的？還是因為她希望夢裡的人是葉千塵？

***

考慮到新人們或許會有人認床睡不好覺，晚上不見得都能休息得好，第二天白天她們都沒有被安排集中活動。

吃過晚飯之後，吳鋅終于召集人開了個小會，講解一些未來兩個月的日程安排。

會議室的桌子正中央卻擺着一台不知道臨時從哪個角落搬出來的光學顯微鏡。

能力者的一周學習或者工作時間是60小時，這個時長是工業區法律規定的最大工作時長的1.5倍，平均工作時間的2倍。但是能力者的工作量不能和未分化人群同等計算，所以也就不必遵守工業區的規定。

光看工作時間也能發現，能力者絕對不是一個輕松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