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們約好去見江衍媽媽的日子，為了讓江衍家裡人接受自己，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特意起了個大早，拉着江衍去買給江媽媽的見面禮。

他們現在住在市中心，出門就是大商場，林素昨晚就在網上聯系好幾家奢侈品店的銷售，在他們的推薦下選擇了一款在中年女性群體中最受歡迎的包，他今天要去拿包。

可江衍不是很願意，他嘟嘴：“其實我媽思維很跳脫，她腦海中總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看到漂亮的人體，就想上手摸，用備忘錄畫下來，又或者，看到了一隻毛毛蟲，她會很興奮地給我講毛毛蟲大冒險的故事，而這個故事是她自己瞎編的。”

“備忘錄畫畫，阿姨還是指繪大佬啊。”林素雙手插在口袋裡，在商場的大門前站立，他側着頭，看落後自己半步的江衍。

林素半長的白發沒有紮起來，有些淩亂，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的半張臉被陽光襯得發白，狹長的眼眸微微眯着，漂亮又慵懶，像個被人精心照顧着的富家公子。

看着這樣的林素，江衍更痛恨自己的無能，居然不能說服父母，讓林素面對家裡人的考驗。

但他更後悔的是曾經的離去，他讨厭十年前那個幼稚的自己，如果他當年稍微的成熟一點，那十年的分離是完全可以避開的。

想到這人，江衍心髒又疼了起來，他來到林素身前，下意識地把林素臉上的一縷碎發拂到耳後。

“我不懂畫畫，不太了解指繪。”江衍保持着昔日的笑臉，與林素一起走進商場。

林素笑着回複：“阿姨是漫畫大佬，絕對喜歡畫畫厲害的人，我一張美宣稅後三萬起，這足以證明我的能力，所以，不用擔心了，阿姨肯定會接受我。”

“我也喜歡你。”江衍說。

好好的，表白幹什麼……

林素怔了怔，等回過神來時，見自己已被江衍帶上電梯。

他說：“我們要去一樓拿包。”

“但是你今早隻吃了一個包子。”江衍有抓住林素的手，像是怕捏疼了他似的，手上的力度格外輕，比起“牽”，林素覺得用“捧”來形容更為合适。

林素又一次感受到江衍對自己的愛，他的笑容越發燦爛，沒有怪江衍腦子不聰明，溫柔道：“這麼早，三樓的餐廳還沒有開門，這兒隻有星巴克和KFC賣早餐。”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江衍走下電梯，擡頭看“2F”的指示牌，再僵硬轉頭，好像在思考人生。

林素笑了幾聲，拉着江衍來到下樓的電梯上：“寶貝，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唔，你回來了三年，我認為你應該明白商場的餐廳幾點開門。”

“我不知道。”江衍很是委屈，幾乎要落淚，好像個裝逼失敗的可憐娃，“天天加班，兩年沒逛過商場的社畜……我好可憐。”

林素摸了摸他的頭，在傷口上撒鹽：“沒關系，我看美劇裡，金發甜心都不怎麼聰明，你學到了金發甜心的精髓，是個标準的金發甜心。”

江衍擠出眼淚：“嘤～”

林素又抓了把他的頭發。

KFC在商場進門處，有一扇大門和一扇小門，大門可通往外面，小門在商場裡。他們兩人進店的時候，有一位身着黑色短袖的男人推開大門離去，他頂着烈日的酷暑來到商場外的公交車站，繞了一圈又回到商場，去地下車庫。

白色凱美瑞内，Wright取下遮面的口罩，仰頭靠着椅背，額上的從太陽穴滑落到脖頸，他張着嘴，仿佛溺水的人般大口吸着空氣。

夏季的A市很熱，車内猶如烤箱，Wright在裡面坐了一分鐘就受不了，起來開空調。

他的目光掃過放在副駕上的手機，手機屏幕亮起，他在心裡祈禱，這條信息瑞幸每周九塊九的券，而不是阿哲的問話。

Wright閉上眼沉思幾秒，直至手機屏幕熄滅，他才睜開眼，抱着僥幸心理把手機拿過來。他剛把手機送到眼下，就見手機屏再次亮起，阿哲兩個大字闖入視線，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揉發疼的太陽穴，點進微信。

阿哲問：[你抄襲？]

Wright回答得倒是幹脆：[是。]

其實，不能算抄襲，他是拿别人的已經完成了的作品修改了點，直接放上去的。

阿哲：[為什麼？你畫不出來？你不行讓别人上啊，我給你招了那麼多人，你讓那些，那些美院出來的人上不行？]

Wright咬着嘴唇打字：[二重旋律的首爆PV，你要求我兩個月做出來，你還想要好萊塢電影的質量，好萊塢電影光是渲染就不止兩個月，你要我，要那些美術怎麼做？我們是畫師，不是魔法師。]

他被氣得嘴唇發抖，打字速度飛快：[還有實機演示，我們有實機這玩意兒？你就拿幾頁PPT過來讓我給你做實機演示，我拿什麼做？你也知道招來的那群美術是美院畢業，不是霍格沃茲畢業。]

歎了口氣，他繼續打字：[上頭的大老闆要看到效果才投錢，要美術先行，他們不懂，但是你一個開發總監，不知道這事代表什麼？我告訴你，不考慮程序和策劃，隻有美術的，全特麼是換皮。]

[沒有策劃大綱，沒有确定玩法，沒有試錯，就光拿出個蒸汽朋克，讓我鋪量，讓我自己判斷3D還是2D，我怎麼判斷？什麼都沒有，我拿什麼判斷？]

[行，你是老大，你說了算，我想辦法，我帶人做，大不了推翻全部重開。]

[我給你做出來了，做得漂亮吧，你忽悠到老闆了吧，拿到錢了吧，現在呢？你搞些什麼？整整一年，擱哪這不行那不行，折騰一年沒折騰出遊戲的主要玩法，一個demo都沒有，現在又拿這個開放世界和蒸汽朋克的PPT，喊我給你做個實機演示的動畫，說什麼老闆要，要騙過老闆，老闆要看你早在幹什麼？]

他喋喋不休，像是要把這輩子的怨氣全部吐出來：[你當年喊我回來，說了是什麼？你說你要做出第一款國産3A大作，你要向全世界證明我們也能做出好遊戲，結果呢？你看看你現在在搞些什麼？你到底是要做遊戲？還是要借着做遊戲的名義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