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實話，但不是重點。

林素短暫地放下心中顧慮，對這位奢侈的二代講道理：“我個人認為，錢不是大風刮來的，你那比美術高百分之三十的工資，都是你加班加出來的，是你買生發水的錢，稍微悠着點花。最後，我的工資雖然比你低，但我前年在《永恒》，拿到的項目獎金是我十四個月的工資，換算下來，我的收入遠比你高。”

微信電話自動挂斷後，電話又打來，林素拿過手機，接聽：“媽。”

江衍如遭雷劈，差點跳起來。

林素認真回話：“嗯，我回‘視覺’了，邁巴赫是我開走的。”

“公司有點事。”

“我年後去C市。Daily和宋曉都走了，留在公司的是個新人，Daily擔心他，讓我去看看。”

“我做遊戲挺好的，不知道怎麼做總裁，真的不會，而且我不想學，我懶。”

“那新人沒地方住，怪可憐的，我收留了他一晚，後面我看時間太晚了，就沒有回來。”

“好吧。”大門後，保養得體的女強人敲響房門，“開門。”

“什……什麼？”林素頭一次懷疑自己的聽力有問題。

林藝很有耐心：“我在‘視覺’門口，來開門。”

好的，沒有聽錯，林素反手把手機調成靜音，對江衍說：“我媽來了。”

“啊？我我，我這就走！”江衍一個箭步跳起來，躍至窗口，他盯着下面的紅色法拉利，大腦飛速運作，運算自己從這裡跳下去後的存活率，最終算出來存活率百分之百，殘疾率也百分百。

這邊，林素取消靜音，打了個哈欠：“啊，馬上馬上，我這就起床。”

挂了電話，他轉向江衍，抱肘：“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江衍抓了把頭發，用行動證明自己真的傻：“我們剛才那麼大聲，你媽媽肯定聽到了，所以我不能留在這裡。唔，我殘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林素扶額，上前拎着他的衣領，把人拖到卧室裡，再打開衣櫃，連人帶衣服一起扔進去，把昨晚那位程序員對自己說的話還給江衍：“你霸總文看多了吧，我媽要能聽到我們的說話聲，公寓的物業比我們還慌你信不？”

不給江衍質疑的機會，林素關上衣櫃門，回到客廳，打開大門。

不似電視劇裡演的那般，年過五旬的女強人保養得再怎麼好，也無法徹底消除歲月留下的痕迹，多年的勞累與壓力足以壓垮一個人的脊椎，林藝有點駝背。

她一身幹練的白色大衣，頭發高高挽起，穿着舒适的平底鞋，沒有化妝，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富裕老太太。

林素伸手要去扶她，林藝“哼”了一聲，傲嬌躲開，側身進屋，往沙發上一癱，包扔在沙發上。

林素看着她發黃的運動鞋踩在自己上千的地毯上，心都在滴血，拿了一雙粉紅色的拖鞋，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媽，把拖鞋放在她腳邊。

林藝卻說：“你這拖鞋，兩年沒洗了？”

不止兩年，應該有四年。他足足四年沒有回來。

但林素不覺得自己有錯：“這鞋子一直放在鞋盒裡，沒有落灰，就你五年前穿過一次，很幹淨。”

林藝一臉嫌棄，移到沙發邊緣，對兒子的邋遢程度感到震撼，伸出一根手指頭，半晌才說出話：“你……你這樣怎麼找得到對象？哪家姑娘能看上你！”

林素搬出宋曉應對催婚的借口：“我養胃，不想耽誤小姑娘。”

林藝怔了怔，拿起昂貴的皮包往林素身上砸，林素絲滑躲過，還撿起從包裡掉出來的紅包，掂量了一下這闆磚厚的錢，笑容無比真誠：“媽，我有對象，他在北美上班，回不來。”

林藝屬實是被這不孝子氣到了：“你什麼女朋友能四年不回家？”

林素把紅包塞進口袋：“人家就住在北美，是金發甜心。”

插科打诨結束，林藝說回正題：“再給你一年的時間考慮。”

林素收了笑容，正色道：“我對公司管理一竅不通，與其讓我去當個挂名的總裁，還不如讓我留在這裡，我好歹也做到了主美，在業内也小有名氣。”

“好，不當總裁，部門經理，你可以吧。”林藝退讓一步，“慢慢來，慢慢學，一步一步往上走。”

林素卻寸步不讓：“媽，我真的，沒有興趣。”

“媽，你不是說成年人要有自己的事業，有收入，哪怕是刷盤子嗎？”

林藝默了幾秒，歎氣：“行吧。”

她提包，起身往大門走去，邊走邊說：“紅包是給你的零花錢，那輛邁巴赫才是給你的壓歲錢，郊區那棟房子是新年禮物，你不住的話租出去給别人住，别老放着，容易鬧鬼。”

林素一路送到門口，開門：“租金是我的？”

“瞧你這點出息。”林藝側頭，看到一雙老北京布鞋。

送走母親，林素回到卧室，打開衣櫃，萬幸江衍沒有被憋死，還有餘力說話：“居然沒有被發現，好神奇。”

林素又拎着他的衣領，把他拽到客廳：“你當拍偶像劇呢？”

江衍笑得憨厚，抱着林素的手臂：“我擔心你。”

林素把他頭頂的呆毛壓下去：“快點去洗漱，待會自己打車去公司。”

“好勒。”江衍揮舞着雙臂，蹦蹦跳跳地到衛生間，到了門口，他猛地轉頭，又跑回來，林素正在與姜裸扯皮，沒心情理他：“有事說……”

額頭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林素打字的手停頓，擡頭。

那雙眼眸依舊溫熱地注視着他：“早安吻。”

“不，應該是離别吻。”

衛生間的門關上，江衍說：“等我拯救了《伊甸園》，再來C市找你，我相信你會等我。”

“再見，林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