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假期結束，林素提上行李回到告别一年的C市，在高鐵上，他收到了發小發來的微信。

發小名為賀秋，在HE4工作室的技術中台工作，比林素小了整整兩歲。

賀秋的母親和林藝是閨蜜，在A市的婦聯上班，當年林藝能夠和那畜生離婚，她幫了不少忙，林素幼時也受到過她的照顧。

賀秋發來三張鮮花照片：[鹹魚哥，我給你們帶了點特産，你看我可以借送特産的名義把這束花送給餘洋嗎？]

餘洋是直男，并且有女朋友，還是别了吧。

林素盡量委婉：[你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因為左腳踏入公司而被開除。]

這種事情，當然不可能直接說出口，林素抛出了鈎子，等待賀秋順着話茬往下問。

誰知賀秋不按套路出牌：[也是，我送花太張揚了。]

林素無言以對，決定閉嘴，等賀秋自己發現。

A市沒有直達C市區的票，林素需要在十二點十分的時候下去轉乘，再坐四個小時的高鐵才能到達C市。

車廂内的顯示屏上顯示，現在才八點二十五分，林素有充足的時間睡上一覺，他定好鬧鐘，戴上耳機，聽着輕音樂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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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狹小擁擠的房子内，滿是油污的洗手台上，老舊水龍頭往下滴水，清澈的水滴落到池中未洗的盤子上，不遠處的垃圾桶裡，有蒼蠅在飛舞。

風吹得窗戶嘎吱嘎吱響，二十年前的林素蹲在廚房内，看着那扇窗戶，希望風吹得再大一些，最好能把這扇窗戶吹壞，讓玻璃掉到地上摔得稀巴爛，這樣的話許浩川就會被響聲吸引，放過媽媽。

可惜，窗戶隻搖了幾下，玻璃完好無損。

男人憤怒的謾罵聲音最先響起，随之而來的是巴掌聲，林素蹲在這裡不敢亂動，全身的神經繃緊，仿佛他稍微動一下，那巴掌就會落在他身上。

媽媽在哭，林素想沖出去保護媽媽，他也的确這麼做了，站起來，打開門，撲過去。

許浩川罵得很髒，拳頭很硬，媽媽的懷抱很溫柔，林素沒有感到疼痛，媽媽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服。

林素不知道媽媽是如何抗過毆打的，他隻知道許浩川是壞蛋，是人渣，媽媽是好人，世上最愛他的人。

于是，十歲的林素在心裡發誓，他要殺了許浩川，拯救媽媽。

十二歲，林素長得比許浩川還要高，在許浩川再次動手時，他抄起拖把，将肮髒惡臭的拖把頭甩在許浩川臉上，許浩川懵了，匆忙逃離。

那是他第一次保護媽媽。

第二天，在學校裡，他看到了一個男人，那男人比許浩川還要高大，班主任說，那男人是賴老師，學校新來的體育老師。

當天中午，他收到許浩川和賴老師送來的行李，許浩川給他辦理了住校。

可林素不想住校，他要保護媽媽。

在一個夜晚，林素乘宿管阿姨不注意跑出宿舍，翻過學校高高的牆壁，回到家中。

在家門口的花壇裡，他看到賴老師和許浩川纏在一起，他們在......

“别看。”

一雙手蒙住林素的眼睛，世界突然變得黑暗，他跌入熟悉的擁抱。擁抱溫柔如初，擋下世間所有惡意，林素終于意識到媽媽這些年經曆了什麼，眼淚奪眶而出，可他沒有哭出來，媽媽堵住了他的嘴。

深夜，萬物寂靜，月亮高懸于天。母子二人披着月光來到小區門口的小賣部前，卷簾門打開，屋中走出一對母子，林素認得那個躲在女人後面的孩子，那人叫賀秋，是學校裡出了名的膽小鬼，校外的混混們很喜歡欺負他。

林素随母親走進小賣部，這位賀阿姨給了他一隻冰淇淋。冰淇淋很甜，夏天很熱，他吃完冰淇淋，看着身旁的賀秋，伸出手：“你好。”

賀秋一激靈，冰淇淋掉地上。他雖然被吓到了，卻還是握緊他的手，聲音如蚊子哼哼：“你好。”

“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林素說，“以後我們一起去上學，我會保護你。”

賀秋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巧克力：“好朋友，請你吃。”

兩位母親笑了起來，笑得很是開心。

賀阿姨說：“我哥說願意幫我照顧秋秋，小素也可以送過去。”

母親也說：“他們不想管，我們就把事情鬧大，鬧得舉世皆知，讓他們不得不管。”

之後，林素和賀秋一起被送到C市，與賀秋的舅舅住在一起，從賀秋舅舅的口中得知一切。

很久之前，林素和賀秋還沒有出生，賀阿姨和母親還是學生的時候，許浩川和賴勇就在一起了，他們迫于世俗的偏見與家裡的壓力分手，分别娶妻生子，後面又以真愛的名義複合，終日厮混。

剛開始，賀阿姨和母親抗争過，她們提出離婚，那對畜生為了堵住外人的嘴而拒絕。

她們崩潰，卻也努力站起來，為了離婚将此事說出去，換來的卻是衆人的漠視以及畜生惱羞成怒的毆打，她們為了活下來，不得不服軟。

畜生嘗到了暴力的滋味，變得越發猖狂，從剛開始的提離婚打人，演變成不按時做飯打人，做飯不好吃打人，電視聲音開大了打人，心情不好打人……

剛開始，還有人去攔一攔，随着那兩畜生越來越暴虐，越來越瘋魔，也沒人敢去攔了，連帶着周圍的人都繞着他們走，這兩畜生成功地過上了美好的二人生活。

十二年裡，她們從未停止過反抗，終于在十二年後的四月，在林素十三歲生日那天，她們通過網絡聯系上一位藝術家，得到藝術家的幫助，藝術家用畫筆将她們的遭遇以漫畫的形式畫下來，發布在網絡上。

漫畫爆火，全網熱議，當地警方宣布對此事展開調查，昔日冷漠的鄰居們也不再冷眼旁觀，紛紛伸出援助之手，甚至連十多年沒有見的外婆都特意打電話來，問林素要不要去他那兒住，林素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也很慶幸自己沒有走，沒有離開母親。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林素和賀秋回到了A市。

如果故事就此結束就好了。

林素一想到之後發生的事情，身體便止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