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窸窸窣窣,響聲不斷。
卧室已經熄了燈,漆黑之中,齊木楠雄坐起身,扭頭看向桌上的鐘表。
還有幾分鐘就十二點了。
深更半夜的,他在做什麼。
窗外時不時傳來一聲低呼,連帶着還有幾句極小聲的抱怨。
齊木楠雄掀開窗簾,正好和窗戶外面探頭往裡看的黑發少年瞧了個對眼。
少年臉上還沾着不知哪裡蹭的灰塵,整個人無知無覺。
看到齊木楠雄,他驚喜地彎起眼睛,露出淺淺的梨渦揮了揮手,随後指了指窗戶,用口型示意他打開。
‘……’
幾秒種後。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唰地一聲把窗簾拉上,扭頭就要走。
身後玻璃被适時扣響,密密麻麻,比較之前,更煩人了。
啧。
齊木楠雄最後還是打開了窗戶,然而少年卻沒有進來。
他就那樣坐在枝頭,和齊木說起了話。
“我現在這樣不方便從正門進,所以隻能這樣子啦。”
明明身為咒靈,不會被别人看到,卻還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聲音壓得極低。
‘……什麼事?’齊木楠雄問。
話雖這麼說,但基本已經通過心靈感應得知了少年此行的目的。
果不其然,對面的人眨眨眼,直言道:“齊木大人,我是來邀請你的。我想請你明天去山上看看,神社的翻修馬上就要完成了,最遲大概明天中午就可以了!”
這下倒是完全沒壓制聲音了。
怎麼說呢。
說實話,不是很想去。
即使不看,齊木楠雄也知道最終的成果并不怎麼喜人。
但看着少年一副自信放光芒,期待萬分的樣子,拒絕的話一時間也無法說出口。
少年又補充道:“其實還有一點點地方沒完成啦,不過明天我會加倍努力的。”
齊木楠雄沉默片刻,委婉道:‘明天是周一,還要上課。’
“啊?是哦。”
像是沒想到還有這回事,少年撓了撓頭,“那,就放學後?我倒是沒什麼問題啦。”
放學後?
放學後還有什麼事嗎,快想想。
齊木楠雄沉默。
好像……沒有什麼特别要緊的事。
啧。
怎麼辦,找個借口嗎。
身邊那些人随便拉一個出來好了,反正面前的人也不認識。
哦,鳥束零太除外。
“我想和你一起見證神社的完成,記得一定要來哦!”
說完這句話,少年擅自跳下樹梢,站在樓下對他揮了揮手,随後一蹦一跳地離開。
拒絕的話卡在喉間,最終沒能說出口。
少年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齊木楠雄盯着深夜裡空蕩蕩的街道看了會兒,關上窗戶。
下一秒,他陡然消失在原地。
同一時間,遠處郊區的山頭空地上方,瞬間出現一個穿着睡衣的粉發男生。
‘……’
看着面前熟悉破舊的木質建築,齊木楠雄浮在半空一陣無言。
隻能說,果然不出他的預料。
眼前的社殿,無論是從外面看,還是在内部看,都和一周前沒有太大區别,似乎隻是在一些有破損的地方,打上了極度不協調的補丁。
不如說,打完補丁後的樣子看上去更加慘不忍睹了。
完全沒有神社該有的莊嚴和素淨。
倒是有幾處補得很有技巧,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附身後的鳥束幹的。
他環顧四周,硬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大概就是看上去比之前更幹淨了。
起碼沒有那些随風飄蕩的蛛網了。
齊木楠雄過去随手在地闆上摸了一下。
沒有灰塵,應該從裡到外都清潔過,不過,這麼大的地方……
一個人打掃的嗎。
又用了幾分鐘把神社裡裡外外都看一遍,齊木楠雄最後得出結論。
除了剛剛那些以外,包括門外已經生出荒草的參道和腐朽到長出蘑菇的鳥居,以及陳設在四周最基本的玉垣在内,都沒被理會過的樣子,看起來壓根不知道還要做這些準備。
‘……’
今日迷惑。
那家夥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
不管怎麼說,這些都不是現在的齊木楠雄應該考慮的事情。
撇去跟那個少年相關的鬧劇不提,他現在隻是一介平平無奇、普通地擁有衆多超能力的普通高中生而已,最重要的當然還是上學。
脫離了時間輪回之後,他現在已經成功升上了高三,再有一年就要畢業了,也該考慮考慮此後的人生規劃。
雖是這麼說,但估計也還是像個普通人一樣,普通的大學畢業,找個普通的工作,拿着普通的工資,普通的過完一生吧。
并沒有什麼不好。
不如說,這正是齊木楠雄所期望的。
因此,他的人生中不需要類似森川千鶴這樣的意外。
下課鈴聲響起,打斷了齊木楠雄的思考,他從背包中拿出媽媽做的便當,放在桌上面無表情地吃了起來。
“哦,齊木的便當看起來出乎意料的可愛诶。”
和上周沒什麼區别吧,不要說得好像第一次看到一樣。
而且他昨天睡前明明和媽媽強調過了……
齊木楠雄看着筷子上夾起的可愛章魚腸,面無表情地咀嚼後吞咽下去。
周圍的桌子不知何時全都搬了過來,和他的靠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大餐桌,在教室裡格外顯眼,海藤和燃堂他們也都拿出午餐聚了過來。
……太自然了吧。
簡直自然過頭了,反倒是不好說些什麼。
話說,你們不嫌熱嗎。
雖然才四月份。
耳邊的吵雜聲源源不斷,都在讨論周末做的事,窗外的風景也和往常一樣,粉色花瓣飄落聚集在窗沿,疊成厚厚一層,被風輕輕一吹,又四散開飄走。
齊木楠雄收回目光,把飯盒收拾好,站起身。
“哦,哥們,你去哪兒?”
‘洗手間。’
“啊,你沒吃飽嗎?”
‘你才沒吃飽。’
所以這句話的邏輯到底在哪。齊木楠雄無言。
‘……’
算了,對方是燃堂,他早該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