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了蕭炎這個意外插曲，但潤玉還沒忘記自己去落星潭玩耍的計劃。他最近不是很想畫畫，也不是很想練琴，一個人下棋頗為無趣，隻想出去泡尾巴。玉石，認真的規劃了很久，挑好時間，觑着個紫方雲宮設宴的日子，潤玉自己溜出璇玑宮了。再是少年老成，脾性成熟，大殿下也隻是個未成年的小小少年，玩心還是有的，偶爾也會小小的離經叛道一下，一路坦然的來到潭水邊，發現這裡如他想象的一樣全然無人，别提多開心了。

潭水深清，偏遠空曠，時時倒映着夜空，仿若星落之處，故名落星。

粼粼晃動的波光對一尾未成年龍實在是很大的誘惑，潤玉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忍住化回原形的沖動。畢竟，如果當真有神仙路過，他隻泡泡尾巴還能及時收回來，也解釋的過去，若是整個人都下水那就很容易被抓個現形了。他并沒有太傅日日監督言行，但也不想因此被母神關禁閉。

母神……母神。

微妙的又想起蕭炎告訴他“你過往的記憶被封印篡改過”，潤玉眼神黯了黯。他并不覺得那段父帝教導他的時光，母神照顧他的時光盡是虛假——那太短暫了，也沒有什麼值得修改的内容。可是那他的過去裡還剩下什麼呢？模糊的，被告知的……早逝的精靈母親？

潤玉不知道。

他不想用惡意去揣測任何人，若是有一線可能，他總願意選擇相信更好的那種。

少年提起衣擺，小心翼翼的在潭水邊蹲下，伸手試了試水溫，指尖輕輕點在水面上，激起一圈搖晃的漣漪，像是在水面上盛開出了一朵花。他左右顧盼幾番，确定深夜的天界并沒有巡邏天兵會經過此地，這才放心的靠着石頭坐下了。

落星潭與側殿的小池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有一種解放開束縛的感覺。龍身接觸到了水汽，鱗片都舒展了，在水裡飄動開，像是細長的絲綢，攪碎一池星光，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潤玉很想整個人都下去遊遊……

潤玉咬了咬唇，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心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白天黑夜都是蕭炎和蕭炎所說的事情，他靠着石頭閉眼淺寐了一會，泡在水裡泡的很安心，朦朦胧胧的還做了個夢，夢到了前者。夢裡是那片戰場，火焰連綿不絕，他夢見青年碧綠火翼懸于空中，完整的黑袍獵獵作響，沒有血與傷痕，掌心捧着一朵異色的蓮花，松開雙手時，那朵蓮花向下墜落，并沒有引發爆炸，而是掉進了一個龐大的湖泊裡，沉下去驚開一群紅鯉魚。他像一條小鯉魚一樣圍着落在湖底的蓮花打轉，兜了幾個圈子，湊過去，輕輕的貼了貼蓮花瓣，特别暖和。

然後，他就被一陣嘩啦嘩啦的撲騰聲響驚醒了。

睜開眼的時候，潤玉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睡着了，看着不遠處湖水升騰的水花和氣泡有些愣神，很快反應過來，試探着把尾巴繞過去撈了撈，很快感覺到尾巴尖尖一沉，再舉起來時——嚯，上面挂着一隻濕淋淋的白色小獸。

潤玉繞了繞尾巴，将小獸拎到石頭旁邊的淺灘上，自己也将尾巴化作雙腿，站起身，疑惑的想去辨認這是誰家跑出來的精靈。第一眼全然沒認出來，白絨絨的小獸近似于鹿，因為剛被撈起來的緣故，四隻蹄子發軟，站在淺灘上都打滑。它原地轉悠了半天，噗噗吐水，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歪着腦袋開始看潤玉。似乎完全沒有自己差點掉水裡淹死的覺悟，那雙好奇的眼睛圓圓的，像是珍珠般幹幹淨淨，與潤玉對上視線。幾個呼吸之後，它往前踏了兩步，一低頭咬住了潤玉的衣袖，開始咀嚼。

潤玉：“！”

他的确不太受重視，但天界大殿下的待遇一應并不缺乏——總不能讓魔界看了笑話。一般小動物根本不可能咬到織女所織出的雲霞，隔着三寸就該被護身的法陣震開，從這隻小獸下嘴第一口開始，就能肯定，那決計不是尋常誤入天界的獸類。

“别咬！”大殿下迅速将自己的衣袖拯救出來，謝天謝地的是小獸也許确實出身不凡，但至少牙口不算很鋒利，沒咬出兩個洞來。見潤玉不讓它咬衣服，也沒有生氣，轉而踏踏靠近開始用腦袋蹭他，口中不斷發出呦呦的低鳴，很親切很乖巧的樣子。

……如果不考慮它一身是水，雪白的皮毛都濕成一绺一绺，水汽蹭了潤玉一身的話，還是很可愛的。

潤玉猶豫了一下，試探着伸手摸了摸小獸的腦袋，後者興高采烈，猛蹭他的掌心。

有獸焉，其狀如鹿而白身藍斑，鳴聲呦呦，雙角如柳。其生于清氣，食夢銜珠，主辟真假幻景，曰：魇。

***

“……真想把他的眼睛挖出來。”

黑皇宗拍賣會上，人人都是一身黑袍，但小醫仙提前露過面，也就不再隐瞞自己的身份，微蹙了蹙眉，厭惡的掃了眼黑皇宗的方向，顯然對那位觊觎她的少宗主已經煩到了極點。不過想想也是，毒宗宗主肯定不會讓自己受氣，蕭炎還是對方真正招惹到他頭上才會反擊，小醫仙可是會主動出手的，這些年來，敢用這種眼神看着她的估計确實是死幹淨了，以至于莫崖的存在格外礙眼。蕭炎不得不反複勸她：“忍一忍，忍一忍，等我們拍到菩提化體涎再說……”

小醫仙冷哼一聲，雙手攏在袖口。

不得不說，這一次黑皇宗所舉辦的拍賣會能夠吸引來這麼多人并非是偶然，拍賣品都絕對是蕭炎這些年見過的最珍稀的一次，若非突破鬥皇之後，他也逐漸能夠穩定的煉制出六品丹藥，不輸于當年的韓楓，蕭炎自己都未必有那财力去競拍。

畢竟有沒有足夠的财力且不說，蕭炎眼光是真的高，現在的他，可不在是當年烏坦城那個被藥老随便掏一個鬥技便是能夠哄得心花怒放的稚嫩少年了。

好不容易看中一個尺法鬥技，結果差點跟二哥蕭厲鬥起來，來黑角域之後沒去找二哥的蕭炎略有些心虛，沒敢繼續擡價，乖乖的縮回了椅子，繼續想自己的事情。拍賣會上不僅有高階鬥技，珍奇藥材，也有高階功法——至少比焚決要高。地階中級的焚訣現在還勉勉強強夠用，但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蕭炎還想給它再升一升。

焚訣想要進化，就必須得吞噬異火……他又想起了那還安靜的躺在納戒之中的三塊古樸殘圖，此次可沒有了上次的好運，能夠在拍賣會中遇見，最後一張圖去哪裡找呢？哪怕天蛇府和鱗宮，蕭門都會幫他關注消息，但鬥氣大陸浩瀚無邊，如今的蕭炎雖已是鬥皇強者，可所闖蕩過的也就加瑪帝國那片區域以及黑角域，這點地方與真正的鬥氣大陸相比起來也不過滄海一粟，永遠都遇不到也并非奇事。

與其惦念這最後一張圖，不如想想有沒有别的異火。

“或許，該走出這片地域了……”心中輕輕的一聲歎息，蕭炎垂了垂眸子，強者的視野，不能因為任何東西而有所局限，他一直對青鱗說他們會在中州相遇，因為中州才是鬥氣大陸的真正核心，大多數巅峰強者都出自中州。和那裡比起來，加瑪帝國和黑角域也不過是窮鄉僻壤的角落，而他若想要獲得足以與那神秘魂殿抗衡的力量，也許隻有在中州才有可能。

闖蕩大陸，前往中州，這在許多年前便是他的願望，如今或許是時候該去履行了，當然，在這之前，得先将這裡的事情給解決了......

“九百七十萬！”

拍賣台上一道大喝聲，将蕭炎從澎湃的心境中驚醒了過來，擡頭一看，原來是那卷“暗影功”已經被人以九百七十萬的天價，成功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