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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麼呢?蕭炎?”紫妍抱着滿懷的藥草,都不舍得放進納戒裡,像是農民心滿意足的抱着自己一年的收獲,鬥氣雙翼微微振動,飛近了一點,好奇的上下打量,“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于是蕭炎朝她笑了笑:“因為最近有好事啊。”
紫妍眨了眨眼,沒懂——但本質上她也不是很想懂,醉翁之意不在酒,關心蕭炎其實有别的意思在:“好吧,那挺好的。蕭炎,我又感知到了好吃的,我們去看看吧?”
“不了吧。”蕭炎嘴角抽搐,十動然拒,“你忘了我們昨天了?要不是你小醫仙姐姐在,我們得逃着去黑角域了……”但凡天材地寶總是有魔獸守護的,這誰都知道,主要是他和紫妍自恃實力,行事相當嚣張,在意外發現浮夢丹解藥丹方上那味育靈苗,高高興興的采摘時,終于惹到了守護的鬥宗階魔獸,當場被追殺出三千裡。虧得同行去尋找控制厄難毒體材料的小醫仙也是鬥宗,出手抹平了事情。紫妍記吃不記打,現在就又惦記上了,但蕭炎可不敢了。也不想想要是再搞下去,等招惹出一隻小醫仙都對付不了的絕世兇獸,那就有些好玩了。
都有了這麼一個開局,可以想象這一路上就是雞飛狗跳,不得安甯,最後活着到了黑角域,也隻覺身心疲憊。
不過好消息也有。
在千藥坊出售丹藥購入藥材的時候,蕭炎從他們長老那裡得到了情報,黑皇宗的拍賣會上,有“菩提化體涎”,小醫仙控制厄難毒體必需的一道藥材。
青年若有所思,摸了摸下颔,側眸看向旁邊腮幫子鼓鼓不斷嚼動的小姑娘:“紫妍,想不想去拍賣會玩玩?”
紫妍眼睛都圓了:“去去去!”
這表情倒是似曾相識,可能小孩子們的興趣愛好都很相似吧。蕭炎心生感慨,以一種同樣記吃不記打的姿态,非常順手的拍了拍她的腦袋,被幼小而兇殘的惡獸猛然伸頭一口咬住。
“……松嘴。”
“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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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摸惡獸當然是有代價的,比如摸紫妍的頭代價就很慘重。潤玉倒是還好……可能主要是因為隔着鏡子,潤玉現在還沒法讓他付出代價。
雖然語音已經恢複了,不再像是之前一樣溝通比跨越山海還難,但潤玉也不再是曾經的孩子了。跟小時候糯米團子一樣,有點風吹草動就到處叫哥哥的鯉兒不太一樣,少年人很要面子,表現的也很矜持,一般不太願意主動說話,反倒是要求蕭炎承諾——如果來了一定要叫他,提醒他一聲,不許在旁邊悄悄的看。
自認他自己也經曆過這樣的時光,蕭炎口頭答應的相當痛快,潤玉說什麼就是什麼,連連應是,心裡想我要是悄悄的不發聲不動東西你也不知道啊。
當然,潤玉其實并也詢問過蕭炎,問他們是否有過什麼他所不記得的過往。後者一上來表露出的态度太熟稔與自然了,這一點瞞不過去。蕭炎也沒想着要瞞——至少,不能完全瞞着。潤玉不是曾經可憐兮兮隻會咬着尾巴哭唧唧的幼龍,但也沒有成長到能夠獨自面對風雨與危難的年齡(至少在蕭炎看來還不能),他鞭長莫及,萬一孩子漏了嘴,和天界未知的仇敵對上就有百害而無一利了。因此,他旁敲側擊的套了潤玉的話,發現潤玉對洞庭湖确實毫無印象,直說自己與幼年時的潤玉相識,卻沒有解釋具體,隻道他但因事閉關了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潤玉失憶了,暫且沒有解決方法。
潤玉天資聰慧,未必聽不懂蕭炎有所隐瞞的意思,但他心思也足夠剔透,接受了這個答案,就沒有追問。
他隻是向蕭炎索要了書籍,開始學習鬥氣大陸的文字了。
蕭炎對這份精神表示敬佩,潤玉是真的能拿着一本修煉不了的功法看得津津有味,風土人情和地理風貌也值得他鑽研,但蕭炎甯願去研究從金雁宗鬥宗強者手中所得的飛行鬥技天雁九行翼。
這也算是他們這段時間約定俗成的日常時間了,潤玉拿着鬥氣大陸的書本自學,遇到了不确定的内容會詢問蕭炎,相同的問題基本沒有過第二次,而蕭炎呢,在這個氛圍裡也不好打打殺殺,往往也捧着鬥技功法,乃至于市面上搜集到的煉藥師典籍(大多來自于迦南學院與黑角域)學習。老師留在潤玉身邊了,至今沒有辦法喚醒,也沒法教他了,他隻能靠自己搜集信息。不然退一萬步說,遇到需要的天材地寶沒認出來怎麼辦,這是煉藥師最不可忍受的罪過第一名。
黑角域永遠斷不了生殺混亂,一牆之隔,随時有鬥氣與怒喝爆發出來,鮮血濺在窗扉上。但蕭炎已經習慣了,間或擡眸看一眼擺在前方的鏡面。那一面屬于天空的宮阙是清冷甯靜的,全然是另一個世界——的确是。丹宵垂日,雲霭掩映,少年人坐在桌案前看着書,時不時提筆記錄下幾個字句,神态專注而認真,墨色渲染在薄薄的紙面,沒有一滴染上雪白衣擺,仿佛一汪沉靜的泉,很快都能讓蕭炎重新找回思緒定下心。
是怎麼莫名其妙形成這樣一個氣氛的呢?不知道。
上次這樣全心全意的學習,似乎是在家跟着老師第一次摸煉藥,而且是藥液的藥,那個時候,他隻是一心惦記着要找納蘭嫣然給父親找回面子,被老師描繪的煉藥師的未來吸引的眼冒金光,雖然傻乎乎的,但如今回想起來,卻也單純,還不至于背負着那麼多人的期望與仇恨。
往事不可追,他是回不去了,但潤玉年紀還小,有他在身邊護着,還可以多過一段自己清淨的日子。
他已經錯過了鯉兒很長時間,為此常常感到遺憾,不希望未來繼續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