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停頓了一下，改口道：“我哪裡都不去。隻是，接下來會經曆一些危險，我也不确定以後還能不能繼續陪着鯉兒……隻能盡力而為。”

他對海波東說沒問題，對老師說我會赢，但對着眼眸澄澈的鯉兒，卻隻能說一句“盡力而為”了。

自信不是自大，他承認……他沒有十全十的把握。

“……哥哥是要做什麼嗎？”鯉兒的困意已經完全消失了，坐在那裡，眉頭都緊緊的皺了起來。水底沒有燭火，全是憑着角落裡夜明珠的光線照亮，也微弱的照亮那張稚嫩小臉，認真的神情不會讓人覺得嚴肅，隻會覺得可愛。蕭炎轉了轉視角，将夜明珠擦亮了些。

“嗯，哥哥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定要去嗎？”鯉兒抿了抿嘴唇。

“一定要去。”

蕭炎并不想對鯉兒撒謊，也不想用大人的言語去善意的哄過鯉兒，隻是誠實的有什麼說什麼，也許是因着之前青鱗那件事留下的後遺症。但總是很沒有安全感，在他印象裡似乎也很愛哭的鯉兒緊緊抿着嘴唇，卻沒哭也沒有要哄，隻是低着小腦袋，久久的沉默着。

月色如水，照在手指上漆黑的古戒上，藥老很明顯沒有關注外界如何，他是個很稱職的老師，但确實沒有要考慮弟子心理狀态的經驗。蕭炎抱着古鏡，往後一倒，重又躺倒在床上——剛才發現鯉兒反應很大的時候，他也下意識的坐了起來——将古鏡壓在胸口，雙手環抱緊緊壓着，隔了好一會，才重新舉起來，注視着鏡面。

實力是萬物的本錢，其實蕭炎很早就在征求了藥老同意之後教過鯉兒功法，但不知道是不是種族問題，鯉兒凝結不出鬥旋，根本修煉不了。雖然不求天階功法，但蕭炎也覺得讓鯉兒修煉玄階功法太低了，總有點拖後腿的意思，還不如不修煉，鯉兒好歹也是龍族，天生實力在那托底。

但到了這個時候，卻莫名其妙的有點後悔。

鯉兒還是低着頭，似乎完全沒有變過，但好感度-1-1-1的消息提示一直在往上跳動，彰顯着小家夥心情很差。

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好感度減的其他數值了。鯉兒的好感度加号都是大數值，但減号卻永遠隻是1，仿佛多一點點都不舍得。

“哥哥會回來的。”鯉兒突然很小聲的說，“哥哥說了會找到鯉兒……的。”

“……是啊，”蕭炎閉上眼，輕輕道，“我會找到鯉兒的。”

“或者……鯉兒來找哥哥好不好？”

好感度-1-1-1的提示一停，鯉兒猝然擡起頭，明亮烏黑的眼眸中浮現出了一絲迷茫，又夾雜着為難：“鯉兒……鯉兒嗎？可是，娘親不讓鯉兒出去……”

說起來，蕭炎其實對鯉兒那個娘親的情緒有些複雜，尤其是他發現了天衣的幻術功能似乎是為了鯉兒娘親量身打造之後。但客觀的說，娘親畢竟是娘親，那個女子對鯉兒的關心也不像是假的。鯉兒隻是叫他一聲哥哥，實際上他跟鯉兒沒半點血緣關系，自覺根本沒有立場置喙什麼，微微猶豫之後，他委婉道：“娘親是娘親，哥哥是哥哥，意義不同，對不對？娘親沒有讓你不能聽哥哥的話吧，對不對？”

“嗯……”鯉兒歪着腦袋。

于是蕭炎又戳了戳他：“下次遊出去……去湖面上看看吧，外面的世界很廣大。”

鯉兒眨了眨眼睛，烏溜溜的眼睛反射出夜明珠的瑩瑩亮點，像是盤在床頭的貓咪，遊移不定，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說服。蕭炎倒也不強求，如果雲岚宗之行順利，他自然還有機會勸鯉兒；如果雲岚宗之行不順利，那今天這句話也算是給鯉兒心裡留下烙印了。

“好了，睡吧。”

鯉兒嘟了嘟嘴，橫着滾動一圈，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像是用自己為原料裹制的春卷，隻露出一張臉，委委屈屈：“哥哥是壞人。”

他睡得好好的，被蕭炎推醒，用一句話把他吓得毫無睡意，結果徹底清醒之後，蕭炎又讓他繼續睡，小朋友也是有脾氣的！

蕭炎：“……對不起，哥哥是壞人。”

他垂下眼，愛惜的觸碰鏡面，緩緩翻過了古鏡。

三年之約已近在眼前。

好不容易突破了大鬥師，正在抓緊最後時間調整自己狀态的蕭炎從海波東處得知，雲岚宗正在大發請帖，邀請帝都勢力首腦以及各方強者前來觀禮，原因大緻是為了給納蘭嫣然造勢，畢竟後者是未來的少宗主，這一場勝利無疑能夠大幅提高納蘭嫣然的聲望，便于她繼承雲岚宗。

“這麼自信嗎？也不怕納蘭嫣然當衆輸得顔面掃地啊。”蕭炎摸着玄重尺，冷笑了一聲，“這是拿準了吃定我。”

“也許吧。”海波東聳了聳肩，看着面前黑袍的少年人。雖然他和蕭炎是純粹的交易關系，但共處了一段時間，多少還是有幾分情誼在。他猶豫再三，還是提醒了一句，“不管是輸是赢，完成你那約定之後，都盡量不要在雲岚宗停留太久，我怕橫生變故。”

“我知道。”蕭炎單手将巨大的黑尺提起，負在了背後。

他仰起頭看着天空，今天是個很好的天氣，碧空如同倒映的海洋，一望無際，白雲蜿蜒其上，将太陽割裂。

他輕輕道：“我必須要赢。”

赢過納蘭嫣然，或是赢過雲岚宗。不是“我一定會赢”，而是“我必須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