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員進門的瞬間，賽西手裡的芯片立即被一股磁力吸走。

一直等待的陷阱終于在這一刻收網。

專員先裝模作樣地追擊，故意放夜神月和L來到地下實驗室，等他們從船艙裡找出東西，最後再一網打盡。

L迅速扶起吳心柳退回船艙。

吳心柳回頭看賽西，語氣嚴厲：“賽西，進船艙。”

賽西一時間手足無措：“老師，我……”

“進船艙！”

直到吳心柳再次強調，賽西才如夢初醒一般跟着跑進船艙。

專員的人魚貫而入，迅速包圍了整間實驗室。

眼看着飛船的艙門即将關上，專員輕歎一聲，有些厭倦似的：“何必再做毫無意義的抵抗。”

就在這時，吳心柳嬌小衰弱的身軀突然爆發中某種難以控制的力量，她猛地推開L，獨自在艙門前站定。

為了行動方便，她今天沒有穿旗袍，而是穿了身沙土色的暗黃衣褲，像是槍衣。她舉起一隻胳膊與艙門垂直，仿佛瞄準了艙門之外的什麼。

起初夜神月還以為吳心柳想嘗試射殺專員，很快反應過來不對，趕緊勸阻：“吳教授，這是地底，如果地面坍塌我們都别想……”

話還沒說完，吳心柳腕底的袖箭已經離弦。

隻聽到“轟隆”一聲巨響，飛船船身整個被掀翻，船艙内霎時間天旋地轉。

夜神月半殘的胳膊好幾次撞上鋼闆，他想着這次就算死不了，胳膊也要徹底廢了。

然而最後他并沒有直接墜地，而是被L護在懷裡躲過了最猛烈的一次撞擊。

夜神月抱着L的背，摸到了有斷口的船身，以及一手溫熱的血。他頓時變了臉色，毫不留情地指責對方道：“我是Alpha，摔幾下遠遠不到緻命的程度，我并不希望另一個Alpha以做出不必要犧牲的方式，來小題大做地保護我。”

L拉開夜神月的胳膊，和他互相攙扶着從地上爬起來，他說：“無論我是哪種性别、你是哪種性别，無論你有多強大，人對所愛之人的保護欲是與生俱來的。”

夜神月愣了愣，忍不住笑出來。他滿肚子的火又被對方亦真亦假的甜言蜜語徹底澆滅。

所愛之人……

另一邊，吳心柳也被賽西及時護住，身上隻有一些不算太嚴重的磕碰。她向夜神月解釋說：“放心，飛船和基地的建築，防爆等級比你想象中要高得多，基地不會塌陷，飛船也不會。唯有血肉之軀……”

說着她頓了一下，又改口道：“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賽西眼裡滿是自責，他一邊扶起吳心柳，一邊勸道：“專員和他手底下的人……也包括我，我們手裡早就沾滿了無辜之人的鮮血，本來就該死。老師不必為此自責。”

盡管腿傷嚴重，吳心柳還是站得筆直，她那雙狐狸眼與往日的死氣沉沉截然不同，此時醞釀着令人着迷的光輝，她笃定道：“将來會有人審判我的怯懦與罪惡，現在不是我該自責的時候，我不會為此自責。”

由于船身翻轉超過90°，船艙正門被壓在底部已無法打開，四人隻能嘗試走另外一個出口。如今另一扇門正在他們頭頂的方向。

L傷勢最輕，他蹲下來打算背起吳心柳，可就在這時，頭頂的艙門竟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緊跟着，四人看到專員從十幾米高的地方輕輕松松往下攀爬，簡直像一頭野獸。

賽西瞄準專員正要開槍，卻被L擡手按下：“他身上有力場防護罩，子彈會反彈。貿然開槍太危險。”

夜神月跟着補充說：“但防護罩肯定出了問題，他身上有武器，明明可以站在高處殺了我們所有人，現在卻選擇跳下來對付我們，實在不合理。”

短短幾秒，專員已經落到衆人跟前。雖然他本人沒受傷，但他本該無形的力場防護罩似乎真的在爆炸中出了點故障，竟時不時會閃過猶如蜂巢的紋路。

L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專員，沒想到短刀剛一逼近，又被迅速彈開。

見利器仍無法近身，夜神月迅速轉變思路，從側面盡全力一拳擊中了專員的太陽穴，證實防護罩不會抵禦肉身攻擊。

隻是這拳頭對專員構成的威脅實在太小，夜神月仿佛徒手擊中石塊，指關節被碾碎一般的疼，而專員隻是偏了偏腦袋，身形略晃。

“不自量力。”專員鉗住夜神月那隻尚且完好的胳膊，下了死手要捏碎他的骨頭。

劇烈的疼痛令夜神月幾乎昏厥。不過很快，L撲上來勒住專員的脖子，逼他松手。甚至還颠倒黑白指責他：“故意欺負受傷的人也太卑鄙了。”

優性Alpha的力量選勝于常人，專員不得不一腳踹開夜神月。

隻聽到“嘭”的一聲，夜神月撞上牆壁，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其中一隻胳膊明顯變形。

現在他是真殘廢了，隻剩下一雙腿還能跑。

但出口在頭頂，隻有腿完好也不起作用。

剛才賽西趁夜神月和L拖住專員，帶吳心柳往出口的方向爬，到現在都沒爬出幾米。

“吳教授快躲開！”L警告的聲音驟然響起。

夜神月扭頭，注意到L被專員壓制，分不出手，專員飛快從腰間掏出槍瞄準吳心柳。

盡管夜神月有心阻止，卻因為胳膊不夠靈活晚了一步。

“賽西……”

吳心柳嗓音沙啞，幾乎發不出聲音。

她被賽西用身體護住，亮藍色的鐳射光束穿過屏障，燎去了賽西半個肩膀。

很快，兩人一起從高處跌落。

夜神月發現專員得手後就把槍扔到了一邊，仿佛這把武器是什麼一次性消耗品。

他回想起剛才防護罩再次短暫顯形。

首先能确定專員無法一直使用武器，其次防護罩明顯隻允許活物接近，那麼限制專員的隻可能是……他本人使用武器時防護罩也會反彈？并且是向内？

在此基礎上，專員還成功使用了一次武器，說明防護罩有暫時失靈的時候。

就在夜神月分析的同時，專員和L之間似乎勝負已分。

專員的體型與力量在L之上，他掐住L的脖子，眸中兇光畢現：“你豁出命去保護另一個Alpha，結果他卻隻是眼睜睜看着我殺你，連上來幫你一把的勇氣都沒有，簡直是個懦夫。”

L掙紮着，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聽說……溫特死了。”

專員好笑，忍不住嘲諷：“你們不會真以為憑一個Omega能動搖我吧？”

“溫特之前跟我說……說他……”L越說聲音越小，專員不得不低下頭來聽。

專員的手才稍微松了半分，L便迅速翻身以同樣的方式扼住專員的咽喉。L毫無城府地笑道：“這麼看來我也挺卑鄙的。嗯，我騙你的，溫特什麼都沒說。”

專員情緒瞬間被激化，他雙目赤紅，肌肉誇張地鼓起，連脖子上都暴滿青筋……然後夜神月就精準無誤地把鎮定劑紮進了他明晃晃的血管裡。

L擡起頭，摸摸自己的脖子，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這個該不會是月為我準備的吧？以牙還牙用的？”

“确實是跟着L學的。”夜神月殘廢的手痙攣般抖個不停，嘴上卻還在賣乖，“我掙紮了很久，想用在你身上對你為所欲為。但我最後并沒有這麼做，所以誇誇我吧。”

專員徹底昏迷之後，防護罩像透明裹屍布一樣把專員裹了起來，随即又擴散開強大的斥力，無論是人還是物都不能再接近他。

賽西隻剩下一口氣。

他躺在吳心柳懷裡，憋足這最後一口氣，對她說：“我利用你的心軟留下你，欺騙你，我卑鄙無恥，愚蠢至極。明知道他不會真的放過你，還是與他合謀，不肯放棄一點希望，沒來淨土之前我就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每天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一點點垮下去，我想讓你忘記你死去的丈夫，忘記你沒能拯救的地球和我一起去死，我想讓你隻愛我一個人。”

吳心柳沒有流淚，隻是像哄孩子一樣輕聲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隻是想讓我活着。

賽西虛弱地笑了一下，死在了他最愛的女人懷裡。

吳心柳看着賽西因為輻射潰爛的臉，在他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夜神月回憶起那天吳心柳看着桌子，讓他治好她的病。桌子上放着藥劑、皮膚标本和《情人》。臨走前夜神月用《情人》裡的句子試探，吳心柳笑了。

由此可見真正生病的人是賽西，吳心柳是心病。

她深愛着倍受摧殘的地球。

可如今，夜神月開始難以确定她的“心病”究竟是地球還是賽西。又或者兩者都有。

“鑰匙能給我一把嗎？”夜神月問L。

L有些遲疑，反問他：“月不打算和我們一起走？”

“我們目的地不同，但或許我們能交換一下彼此想要的東西。”夜神月笑道，“我記住了一小部分實驗室編号，希望裡面有你想要的。”

L把鑰匙給夜神月，幸運地從那一小部分編号裡找到了他想要的門。

分别之前，夜神月望着L的眼睛，珍而重之地提出邀約：“明天下午一點，我在市中心的摩天輪底下等你。無論如何，陪我過一次情人節吧，我有禮物送給你。”

L應允。

沒多久，淨土又派了一批軍隊來淨土基地。

倒計時還剩最後十幾個小時，夜神月在自己的最終目的地等待結局來臨。

眼前的實驗室被專門用來研究和采集地球植物，當初吳心柳家中的植物也被搬到了這裡。

夜神月走向最醒目的傳送裝置，看到全息屏幕上顯示着上百個傳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