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闆上流淌的咖啡像一條褐色的毒蛇，吐着信子悄無聲息地爬到夜神月腳邊。

夜神月略挪開腳，語氣一如往常，溫柔而又和緩：“L故意裝作一無所知，任我鑽進你的圈套。”

L啃着指甲，邊思索邊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這麼說也沒錯。嗯，就這麼理解吧。”

專員給夜神月戴上手铐，嘲弄道：“龍崎博士，我早就提醒過你，你看，要是我再來遲一點，沒準你的命都沒了。下次可别什麼人都往自己身邊放。”

L毫無城府地笑起來：“我倒是覺得沒關系，反正背後之人好像也隻有這點本事。”

專員聞言一頓。緊跟着報複似的用力拽夜神月的手铐，将他朝門框狠狠摔去。

夜神月在心裡罵了一句，卻來不及躲。眼看就要在尖角處磕個頭破血流，一陣不知從何刮起的疾風突然追上來，不等細想，他就感覺手腕猛地被人抓住。

他回過頭，看到L鴉羽般的黑發淩亂無章，被長夜浸過的眼瞳如冷星破碎，碎着一把粼粼微光。

不知道是心有餘悸還是怎麼，夜神月飛快跳動的心髒始終不肯平靜下來。

他想不出L現在的舉動到底是做給誰看，又有什麼必要。

為了拉住他，L飛奔而來，光裸白皙的腳上沾滿了咖啡污漬，就好像……連讓他受一點磕碰都舍不得。

“遊戲很快就要結束了。”L松開手，盯着夜神月的雙眼，向他強調。

被專員帶上車之前，夜神月回頭看了一眼。

這時，他發現随專員一起過來的兩個研究員正在和L說話，他們的臉模糊又陰沉，像是在指責L。看口型，似乎提到了“期限”。

專員問夜神月：“進研究所找到什麼東西沒有？”

“很可惜，我不認識研究所那些專業的東西，也不敢貿然亂動儀器。”夜神月直起身體調整坐姿，随手把藥劑藏進車座底下。

專員沒再多說。

他把夜神月帶到監獄，夜神月一眼看到了還活着的賽西。

監獄裡沒有暖氣，賽西隻穿一件單薄囚服，本該裸露在外的皮膚纏滿血迹斑斑的繃帶，就連臉上的皮膚也開始潰爛。

這是夜神月第一次見賽西脫下厚重外衣之後的樣子——猶如鬼怪脫去一層臃腫人皮，現了原形。

“他為了保持臉上的皮膚不脫落，一直在用藥。我們停了他的藥，又用了點刑，沒想到就隻剩半口氣了。”

說着，專員看向夜神月，若有所指：“不知道劣性Alpha比Beta好多少。”

夜神月緊張地往後退了一步，很快有人在專員的示意下上前按住他的胳膊。

幾乎是一瞬間，疼痛席卷而來，夜神月的胳膊被彎折到變形。

夜神月像是疼極了，趕緊開口：“他要違背研究所的命令，送吳教授回地球！”

專員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感興趣地看着他。

夜神月額頭滾下幾顆汗珠，勉強維持着體面：“臨走前他暗示我的那句話你也聽到了。稍微結合一下他當時玩的遊戲，就可以猜出他想做什麼。”

他大概描述了一下遊戲設定，指出“搶奪馬匹”很可能是指搶回吳心柳來淨土的飛船，“送公主回城”則是指送吳心柳回地球。

專員：“那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夜神月解釋道：“隻要他和吳教授回到地球，地球就能知道淨土為什麼失聯。這就是他的目的，而不是争奪什麼權力。”

專員正打算說什麼，夜神月話鋒一轉，又說：“不過，也許他隻是想利用我來迷惑你們。畢竟他要是真心喜歡我，也不會讓我冒着生命危險忍耐到他成功的時候。”

話已經說盡，怎麼判斷成了專員的事。

專員思忖片刻，羞辱夜神月道：“你一個Alpha還能爬上另一個Alpha的床，想必有點本事。賽西要是能向你學習，按計劃求着吳教授趕緊把東西交出來救他，他也不會受這麼多苦。更不會讓吳教授陷入到危險之中。”

一聽到吳心柳會有危險，剛才還半死不活的賽西突然爬起來抓住欄杆，激動地質問專員：“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的耐心已經用盡。下次再見到她，隻能請她諒解我的工作性質了。”專員說完，讓人把夜神月放開，關到了賽西隔壁。

汗水已經把衣服浸濕大半，夜神月扶住自己骨折的胳膊，問專員：“如果抓到人，可以對我網開一面吧？畢竟我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了。”

“沒找到東西，也沒殺龍崎，我給你兩條路你一條都沒走通。如果真像你所說，龍崎會去找飛船，那麼事後我會給你個痛快。”

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專員走後，監獄裡隻剩下夜神月和賽西兩人。

夜神月靠着牆壁，嘗試把骨折的胳膊接回去。他問賽西：“你和專員一早就串通好了？”

賽西看了夜神月一眼。

夜神月這才意識到他們兩人半斤八兩，不禁有些好笑。

“是，我一早就瞞着老師答應幫專員做事。”賽西存心自虐一般，坦白道，“當初來到淨土，包括老師在内的五位專家，都一緻決定讓年紀最小的我先藏起來，萬一有不測，我還能逃回地球報信。但我并沒有按照約定，而是救走了老師，也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在那之後安全中心找上來，承諾會放過老師，隻要……我肯幫忙。”

夜神月想起當時吳心柳也隻跟他們說，活着來到淨土的有五位專家，并沒有提及賽西。那個時候她仍然在為賽西隐瞞。

“難怪專員能及時消滅證人。”

“我沒有……”賽西本想為自己辯解幾句，沒一會兒就想通了似的，他自嘲道：“不，說到底還是因為我。是我太天真了。

“飛船很多地方都用基因鎖，以前安全中心無非讓我去打開飛船之類的。除此之外，一直沒有太過分的要求。我也因此放松了警惕。

“龍崎來找我的時候，我雖然不能完全信任他，但也希望在淨土上安逸生活的人們，能知道當權者的謊言。所以暗中幫助龍崎搜集證據。

“沒想到專員還是通過我的行蹤得知了龍崎的行動。”

在監獄的監控之下，夜神月沒辦法問賽西吳心柳手裡是否真有證據。就算有，吳心柳肯定也瞞着他。

倒計時仍在提醒夜神月，時間所剩無幾。

倒數第三天。

夜神月聲稱想起重要線索，要求見專員。獄警告訴他，專員不在。

“不在嗎……”夜神月細細咀嚼着這個信息，擡起頭，要求道：“那就通話吧，立刻給我安排封閉房間，我必須單獨跟他說。”

獄警沒辦法，隻能照做。結果剛把夜神月放出來，就被他撂倒在地。

多虧專員不分晝夜地散布他對劣性A的偏見，以至于所有人都沒意識到，他們該對夜神月這個Alpha多加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