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的怨毒吐不出口,餘瑤盯着李不遇蒼白中暗含猙獰的臉,看不出喜怒,半晌諷笑一聲,握着刀刃才要緩緩往兩邊攪,再往深送一些。
“懼了?那便……”
兵戈武器的相互撞擊聲、大隊兵士的有節律腳步聲,餘瑤霍然轉身。
長樂宮大殿門被人毫不客氣地一掌拍開,幾個兵士手握長纓、身負重甲,掃殿内一眼,也不管不顧,徑自分站兩側,由得一人大馬金刀、龍行虎步地進來,刮進殿内寒蕭肅烈、鐵馬金戈的霜風。
餘瑤面上戾氣一瞬漲而又落,又勉強沉斂下換成一副漠然無動于衷的表情,她微一眯眼,與來者隔着一個大殿的距離遙遙相望。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①
一個将領,同樣身披盔甲,長纓染血,眉眼含着鋒銳,态度淩厲傲然,他跨進門來,讓整個殿内都好似被帶進了戰場的風沙、漠北的霜雪。
風塵仆仆,身上的霜風尚還熱着,新鮮得宛若剛剛下馬。
桀骜不馴,一股野氣,整個人都好似一柄剛剛出鞘,痛飲鮮血的寶刀。
并非廖宇立,餘瑤面色平靜。
對方亦臉色漠然,隻視線直白,暗含淩厲地将她看着。
兩邊互不言語,亦無有互相見禮、自報家門的打算。
“殿下。”廖宇立自後頭進來,皺着眉一個俯身。
“廖将軍。”
餘瑤淡淡的,收回與将領對視的視線,垂下去的手擡起來,就着袖口像是要擦拭匕首,又想起什麼,蹙蹙眉一把拽過李不遇,粗魯粗暴地在他身上擦過,抽身就走。
也不管李不遇心口受創,又一驚北軍破城心神緩怠,再被她一扯已經是要支撐不住跌在地上。
“廖将軍不去守城,來我這長樂宮做什麼,今日我長樂宮可是熱鬧得很。”
她語氣不耐,視線一掃那幾個小兵,沒有詢問的意思,隻道:“如此興師動衆,好大的陣仗。怎的,讨賞來的不成。”
頃刻間身份翻轉,變為搖尾乞憐的求功者。
對面幾人面色一變,各不相同。
沉默且壓抑的氣氛裡又帶上了股挑釁的火藥味。
廖宇立一頓,縱使他已經對這位公主冷嘲熱諷、尖酸刻薄的說話風格有所領教,現下也是難以波瀾不驚,不作多想。
從古至今就沒有被救的人這般粗魯地對待救援者的,她未免過于狂妄自大、不識禮數。
那些初來乍到的兵士們更是直接率性,臉色齊變,目露不善,盯着前頭那說話毫不客氣的女人就像是盯着将要斬殺的敵軍。
侮辱他們将軍者,死。
餘瑤冷笑一聲,摩挲着手上擦幹淨了的匕首,睥睨道:“北靜王?”
自始至終面色不動,緘默不發一言的将領被點名,這才緩緩将那已經垂下去的視線重釘在公主身上,一霎他身上氣勢極張,宛若雄獅覺醒。
那被他盯住的人,本應像百丈遠外被箭矢瞄準的人,心慌意亂,不意何以已逃出百裡之外,心頭尚有朝不保暮、命在旦夕之感。
他道:“是。”
眼神壓制,沉沉不明,唇角微抿。
餘瑤再一聲冷笑,見他應了直接興師問罪,下巴微揚:“久聞閣下治軍有方,軍紀嚴明,但今日一見才覺不過如此。”
“你手下兩位親兵出入我長樂宮如此大膽不忌,是為何罪?!”
“咻——”
那箭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