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祥宜道:“既然到了,那就先進去吧,外面風涼。”
他神色自若,一一點頭見過他未婚妻的兩個妹妹,見到盧宛瑩時尤其示意:“二小姐。”
初次見面,就算是盧宛瑩也懂得驕矜地點頭,換上笑臉。
她自覺拉上盧宛清的手,上上下下打量黎祥宜這個準姐夫,再不動聲色地在三個人身上掃了一圈。
盧宛秀不太可能在這個場合上主動說話,盧宛清排行最小輪不到她,所以盧宛瑩承擔起了和黎祥宜拉近關系、試探他對盧宛秀的想法的角色。
“黎先生等很久了嗎?”她含笑,既不像盧宛秀那樣青澀,也不像盧宛清帶了點自恃的清高,她出奇地在外人面前展示了一種成熟得圓滑,又有些尖刻的性格。
她冷冷地審視着黎祥宜,像是在評判他夠不夠資格做盧宛秀的丈夫,做她的姐夫,又适當退步,沒有挑戰人家的底線。
她扮演着一位類似于“監護人”的角色。
黎祥宜很敏銳地感知到了這種色彩,這讓他有了一種真實的和未婚妻婚前見面的感覺。
他不由看了看身邊那位舊學出身,是傳統的大家閨秀的小姐。
盧宛秀後退一步,她更緊張了,低着頭完全不敢看他,絞弄着手指,過後發覺不對才改成掐自己的手心。
潔白的蕾絲手套溫柔地附在她白皙而羞怯的手臂上。
雖然外表時髦,但她的一舉一動都表示着她對這套裝扮的無所适從。
黎祥宜心裡微松,竟然為了盧宛秀那小小的緊張動作而含笑,想如果不是這次會面,她大概永遠都不會穿上這樣的衣服吧?
他的母親為他選了一位傳統的溫柔貞靜的夫人。
他有些憐惜和愛屋及烏地笑說:“沒什麼,遲到是女士們的權利。而且我之前沒有考慮到你們梳洗打扮時間,已經很失禮了。”
他紳士地彎起手臂,盧宛秀遲疑一陣子,伸手挽上。
他領着三個人走進熱鬧的舞場。
以傳統的門當戶對觀來說,即将聯姻的兩家黎家算是高攀,因為為商者賤,書香世家貴,但以現代經濟實力要素來看,卻是盧家落魄了。
黎祥宜保持着溫和的笑,應對着盧宛瑩傳統、暗含機鋒又收斂克制的提問,巧妙對答,适時反抛,最後,被提問的黎祥宜還沒說什麼,盧宛瑩自己就先無話可說了。
她承認自己是有意刁難,但這準姐夫确實是個過人之輩,她都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三妹,你說是不是?”
盧宛清道:“嗯。嗯?二姐你剛剛說什麼?”
她把目光從舞池子裡收回來,停下心裡哼唱着的旋律。
“走神了?三妹你這可不專心啊。”盧宛瑩似笑非笑,“我在跟你說黎姐夫請我們喝的這酒,味道忒辣了點。”
才多久,就“姐夫姐夫”叫上了,生怕别人不知道這一男三女是幹什麼似的。
盧宛清淡淡一笑,端起自己的酒杯嘗了一口:“嗯,二姐說的沒錯。”
她今天晚上第一次正式地把目光投向黎祥宜:“大姐姐喝不了這種度數的酒的。”她放下杯子。
盧宛瑩笑倒在她身上:“意思是你就喝得了?好啊,留洋在外酒量見長,快說說這些年你喝了哪些好酒?”
盧宛清笑着說了幾種酒名,忽的瞥見那頭盧宛秀、黎祥宜也好奇投了視線來看她,她不由推盧宛瑩一把,笑罵道:“外面的洋酒再好,不是也沒有自家釀的米酒好喝麼?你們也喝得,又不是不知道!”
她迅速結了話題,黎祥宜也就順勢把談話内容從盧宛清身上扯開了。
她忽然覺得累,心說四個人坐,盧宛秀還怎麼和黎祥宜說話,就站起來問:“二姐要和我跳舞去麼?”
盧宛瑩訝然。
“我在國外學過男步,可以帶你。”她說着一個起手的邀請姿勢,不倫不類中又正經萬分。
盧宛瑩愣幾秒,忍不住要笑,還沒把自己的手搭上來,那邊盧宛秀搶先說道:“妹妹,我想……”
她在這次會面中第一次這麼勇敢地發出聲音。
盧宛清眨眼:“啊?大姐姐想先來嗎?可……”
她遲疑着欲言又止,黎祥宜福至心靈,忍笑道:“或許我有這個榮幸?”
他風度翩翩站起來,含笑伸手邀請她,盧宛秀的臉立刻又紅了。
這邊盧宛清和盧宛瑩趁他們不注意,對視一眼溜進了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