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選衣服的眼光好,還是選我的眼光好,這話如果問出來就太煞風景。我知道她在以她的方式鼓勵我,而我,又怎麼能讓她失望呢。
我沖她笑,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拉着她往門廳去。而她任由我拉着,也沒掙脫,從掌心傳來的溫度讓我覺得安心,一下,所有的擔憂就都煙消雲散了。
“艾伯伯,顧阿姨,星闌你們來了,快進來坐。”我走過去,接過外套和包,拿進衣帽間挂好,又帶他們到沙發上坐下。老爺子也起身,表示歡迎。
“老莫,咱哥倆都好久沒見了。”艾伯伯看上去挺開心,伸手遞過去一個壇子,“這可是我私藏的好東西,特意帶來的。”
我一看是酒,眼前一亮,一邊燒水準備泡茶,一邊用餘光打量。
“呦,這是哪弄來的,看着像私窖。”老爺子那眼睛都放光了,打開封蓋,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散在屋裡,我吸了吸鼻子,年份不低啊。
“這不是前段日子去了趟紹興,那邊一個朋友是打老沈永和出來的,家裡祖輩跟那釀酒。這麼些年,東贈西送,就留了這麼幾壇子。今拿來這個說是狀元紅,秋天嘛,喝黃酒溫補。平時我自己喝也沒什麼意思,這不,拿來咱老哥倆一起。還有莫染,聽說她也好酒,還挺會喝。”
我正在往茶葉上澆熱水,打算洗下茶,這一句話愣是讓我手一抖。我喜歡喝酒這事……艾伯伯是怎麼知道的?
“她啊,瞎喝。”老爺子嘿嘿一笑,打着圓場。
我也笑一下,接着擺弄我那茶葉。去了浮沫,分杯裝好,一杯杯遞過去,配上一句恭敬的,請。
伸手不打笑臉人,老爺子教過的。遞給艾淨亭的時候,我沖她眨了下眼,意思是,還可以吧。
她沒理我,反而接上了艾伯伯的話,
“那就把這酒給莫染吧,讓她拿去準備。她啊……懂得,挺多的。”那目光又落回到我身上。
呀?我愛喝酒這事兒……難道是艾淨亭傳出去的?
接過酒壇子,我心裡盤算着怎麼辦,而那幾個人又在沙發上聊開了,也沒人理我。進了廚房,我娘正在跟顧阿姨聊天,招手的叫我過去。
“小染啊,你最近是不是長高了。”顧阿姨問。
“這二十三蹿一蹿,我才二十一,可能……長了點吧。”我笑的乖巧,
“阿姨您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兒,怎麼氣色這麼好呢,整個人感覺特别明媚。”
女性啊,都喜歡聽誇獎,果然,一聽這話,顧阿姨笑的開心,
“小染這嘴真甜,我能有什麼好事兒啊。要非說,這不是星闌最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過完年去意大利,學油畫麼。”
“去佛羅倫薩美院?”我問,一邊把酒壇子打開,一邊找個幹淨的容器,把酒液過濾一下。
“可不,小染也知道?”
其實我不知道……但是因為艾淨亭的關系,我多多少少也做了些調查研究,知道她去那學習過。更惡補了不少藝術方面的知識,生怕露怯。而意大利佛羅倫薩的美院,那油畫的曆史能追回文藝複興去,算是業界翹楚。猜嘛,自然得先往有名的上面蒙,就算說錯,它也不跌面啊。
“我這不是覺得,這藝術天賦肯定是在家族基因裡流淌。艾伯伯做藝術品生意,艾淨亭是藝術家,那星闌肯定也不會差。他那氣質,一看就像會畫畫的。”
我把酒分到三個容器裡,一個直接喝,一個打算熱一下。而最後那份,被我丢進幾粒劃開口的青梅,先沁着,一會兒再加冰。
“這孩子,真會說。”顧阿姨笑的更開心了,“這一句話啊,誇了三個人”
“還少誇一個,要不是因為您,相信艾伯伯也沒辦法做好事業,還是您的功勞大。”我馬力全開,畢竟嘛,枕邊風是最好用的。拿下顧阿姨,艾伯伯那就有人幫我說話了。
“淨亭,你看看,莫染這孩子,是不是長得比之前好看了,也高了?”
哎?
我猛一回頭,就看見艾淨亭正半抱着臂,笑意吟吟的站在廚房門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我這背後說人好話,不知為何也有點心虛,沖她陪笑。
她走過來,看着我,淡淡道,
“好看了嗎?可能天天見,沒太覺察。嘴,倒确實是變甜了。”唇角揚起,總覺得她那笑意帶着調侃,“酒弄好了?”
“啊,還沒,”我臉一紅,“中間這份,一會兒用酒具溫一下就好。”
“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嗎?”她又問。
“沒什麼了,菜都好了,螃蟹也馬上出鍋。淨亭啊,招呼大家落座吧。”我娘終于想起她也是能說話的了,都在旁邊看了半天戲了。
“那你們去吧,我溫了酒,就正好把螃蟹拿過去。”我把酒具從櫃櫥裡拿出來,把中間那份倒進去,隔水熱上。
我娘和顧阿姨出了廚房,可艾淨亭卻沒動,
“你也去吃飯啊?我一會兒就過去。”我用胳膊肘碰碰她。
“不急。”她看着我,挑了下眉,“你什麼時候對藝術感興趣了?”
咳,果然聽見了。
“這不是……努力讓思想境界跟你匹及嘛,就看了點書,熏陶了一下。”
“想不想去意大利看看,過完年,正好送星闌。”她說。
“好是好,不過你不忙?有時間去嗎。”我問。
她笑笑,
“我是做陶藝的,又不是上班族,忙和閑都是相對的。再說,前段時間辦過展會,工作也算告一段落,可以休息下,找找新的靈感。倒是你,過了年就快要畢業了。論文、實習、資格證,忙的過來嗎?”
“你什麼時候……也對心理學的事兒感興趣了?”我詫異的看着她。
“這不是……努力讓精神世界跟你貼近嘛,也看了點書,學習了一下。”
她竟然模仿我的話!
“忙不過來的話,就往後再等等,我不太急。”她又淡淡道。
“别啊,耽誤了藝術家找靈感,這可是大過。再說,我專業一向不錯,出門兩個禮拜影響不大。而實習那邊,排開日程就好,問題不多。”我伸手試了試水溫,差不多了,把酒壺夾出來,放在托盤上。三份等量的黃酒,三個喝法。
而艾淨亭在旁邊關了火,把蒸好的螃蟹拿出來,也一一擺好。
“這個……你不能吃吧?”她問。
“嗯?為什麼?”我看着她。
“你不是海鮮過敏嗎?”她的表情很認真,眉頭蹙了一下,“上次挺嚴重的。”
她很少有如此鄭重其事的表情。記憶裡,除了之前我去她家找她聊我們的事,她曾這樣鄭重的勸我,說了三個字,不可以之外,就沒再看到過。
“今天沒吃芒果,應該沒事兒。如果你擔心,我就不吃了,本來我也不是很愛吃螃蟹。”
我把螃蟹也擺在托盤裡,轉身看着她。她那眉頭還蹙着,看來上次确實讓她吓得不輕。
我湊過去,輕輕吻在她眉心上,又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鼻子。
“走吧,再不過去,他們肯定以為咱倆帶着螃蟹和酒私奔了。”
她笑,伸手摸了下我鼻梁上那紅印,
“你想跟我私奔?”
“不想,”我蹭着她的手,輕聲道,“我要光明正大的娶你。”
說完又覺得這話有點快,像在逼婚的意思,趕緊補一句,“當然,時機成熟,而且你同意的話。”
“那就……看你表現了,士兵。”她輕輕在我鼻梁上親了一下,“還疼嗎?”
不疼了。
我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