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尚且不算是一場戰争，隻是龍與精靈的争鬥，前者為了尋得失物，後者一頭霧水的抵抗。

阿塔佳提斯遠遠栖在浪頭，觀賞着這場時不時就會發生的鬧劇。

這頭龍他并不認識，但如此往複數十次，他看對方也有些眼熟了。龍總是傷痕累累的暫退，不多時又傷痕累累的降臨。精靈們并未将他趕盡殺絕，時不時還有日光精靈艱難靠近，為他簡單處理傷口。

雖說種族之間的魔力并不一定相容，但日光精靈的魔力兼容性是最好的。這種時不時的救援，也引起了阿塔佳提斯的興趣。

“别說是您，我也會被這樣的情節吸引。精靈從前曾介入過莫昂斯特與阿斯加德的紛争，時間過去這麼久，我還記得第一次得知這件事的時候，父親驚訝的表情。”

“你的用意過于直白。”不請自來的客人沒有引起阿塔佳提斯的不悅，幽夢澤對待這場紛争一貫保持不偏不倚的冷靜，恰似神隕戰争中的金倫加。其統治者的意圖很好推測，以幽夢澤的國力，也隻求自保罷了。

隻要不觸及妖怪們的利益，他無須在意瑪納加爾姆的其他閑話。

“直白點不好麼，不過埃列夫已經拒絕了幽夢澤的援助，您或許可以稍稍安心？”瑪納加爾姆甩去發絲上的水珠，形容閑适，一副标準的看客模樣。“還是說金倫加的意圖不隻是梅德歐蘭特呢？”

阿塔佳提斯看着他的雙眼，良久，才移開目光，投向遠方的戰場，巨龍哀嚎着墜落，從缥缈的雲中，直到深谷。

“金倫加想要的，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失去了。”

“真為您感到悲傷，殿下。梅德歐蘭特接連失去幾位皇子，王後憂思難解，已經卧病多日了。”

阿塔佳提斯并沒有看他：“為你的妻子來說和我們？或許梅德歐蘭特不會領你這個情。況且埃列夫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舍棄，怎會在乎一個遠嫁的親眷。但金倫加和那些沒心的精靈不同……”

“您誤會了。”瑪納加爾姆也将目光投向暈厥的巨龍，那些精靈正商讨着在漲潮前牽起鎖鍊，将龍送回阿斯加德，否則所有士兵都将在海水中化為泡沫。“貴國太主已逝，即使梅德歐蘭特為金倫加所滅，她也無力與您一同慶祝。”

迅疾之間，天光幽暗，阿塔佳提斯轉向瑪納加爾姆。

瑪納加爾姆保持着謙和的淡淡悲戚，但在這一瞬間，他依然感到阿塔佳提斯的目光似乎已經将自己撕碎了。

他尚未繼承芬尼爾的全部力量，如果對方怒而拔刀，他甚至沒有逃跑的時間。

但他知道阿塔佳提斯不會這麼做，因為他是一位理智的君主，他很清楚，他正在親手将他們的帝國推向分崩離析的深淵。

這場戰争曠日持久，他亦将過半的力量投入詛咒。眼看梅德歐蘭特國力大不如前，親王與精靈王的矛盾日益尖銳，阿塔佳提斯快意非常，可金倫加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埃列夫始終留有情面，沒有派出雷精靈軍團，否則雷光劈開海水，會将整個鲛绡宮化為煉獄。

阿塔佳提斯是最清楚這一點的領袖，他隻是還未抒發盡心頭的憎恨。他不惜以整個王國為代價，要追回已不可追回的亡魂。

“謝謝，但你該離開了。幽夢澤不易，你的父親與妻子，他們會體諒你的苦心的。”

他起身，送别這個即将站上與他平齊高度的妖怪。

瑪納加爾姆搖搖頭，蹙起眉尖。“在梅德歐蘭特的新生祈禮上，太主殿下為幽夢澤解圍，這份恩情，我們從未忘懷。幽夢澤安定無虞是好，可我們也求問心無愧。今天來訪倉促，打擾您了，就此作别，請留步吧。”

銀藍的背影一閃而沒，在他離去的方向，籠罩着幽夢澤灰紫色濃雲中，升起一顆粉亮的星星。

阿塔佳提斯辨别不出那是什麼，如果洛洛萌在，他們倒還能為此聊上幾日。如果洛洛萌在，說不定等到明日，他就會知道那顆星星代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