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從峥一臉黑線地坐上車後座,雙手狠狠捏了把韓渡的腰。
兩人沿着小鎮主幹道,一路向下坡騎去。
熱風呼呼撲在臉上,為了繞開坑坑窪窪的地面和雜亂的人群,韓渡握着自行車把,不斷地拐彎穿行,直到一片棕榈葉“啪”地打在了魏從峥臉上,他怒道:“你下來,換我。”
韓渡感到好笑:“你會騎嗎?”
魏從峥跳下車,拍拍褲子上的揚塵:“韓老師,這回你教教我呗。”
韓渡道:“這裡人多,你先上車,我們找個寬敞的地方。”
魏從峥笑道:“稍等我一下。”他轉身走到路邊一個集市攤,掏錢買了一隻芭蕉葉卷成的土煙,又問攤主要了火,自己嘗了一口,走回來對韓渡說:“你要試試嗎?”
韓渡擺手,對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不感興趣。
“真不試試?”魏從峥将土煙送到韓渡嘴邊。
韓渡猶豫片刻,含住吸了一小口。
味道很奇怪,他不是很喜歡。
見韓渡表情古怪,魏從峥放聲大笑。
于是兩個人一個推車,一個邊走邊抽着土煙,在這樣悶熱的午後,行走在滿是塵土和噪音的蒲貢小鎮。
找了處荒地,韓渡扶着自行車,教魏從峥怎麼掌握平衡,一旦車往一邊歪了,就趕緊幫着扶正。魏從峥幾次要摔倒,都被韓渡拉住,韓渡還沒笑話他,他自己已經先笑了:“這兩個輪子怎麼比槍還難玩。”
“是你笨手笨腳。”韓渡開始人身攻擊。
“肯定是你選的車不好。”魏從峥不認,為了證明不是自己的問題,又蹬了上去。
漸漸地,他的平衡感越來越好。
魏從峥繞着荒地騎行,韓渡就站在荒地中間,看他速度逐漸加快,鼓掌贊道:“恭喜,你已經學會了。”
魏從峥将車徐徐停在韓渡身前,謙虛道:“還是小韓老師教的好。”
兩人在荒地的台階上席地而坐,暖風吹過頭頂的樹葉,掀起層層綠波。
韓渡問:“你把阿立支到哪裡去了?”
“我讓他到處走走,這鎮子距離山寨那麼近,很可能有什麼發現。”魏從峥回答。
“昨晚追我們的人到底是誰?”
“是吳泰和的弟弟吳維棟。”魏從峥道,“吳泰和是同盟軍首領。昨天我們去的地方就是他的一處據點。”
“你這次來蒲貢,到底是什麼目的?”韓渡直覺裡面的事不簡單。
“跟你說了,來是為了談筆生意。”魏從峥又開始含糊其辭。
韓渡知道再問也打聽不出什麼,于是問起别的:“那老黃他們的死,就沒有個交代?”
“你想要什麼交代?”魏從峥笑了笑。
“當地政府呢?”
魏從峥搖頭:“吳泰和就是這裡的‘政府’。”
“吳泰和跟他弟弟是一夥的嗎?”
“不是,但也不見得會為我們出頭。”
“那老黃他們就白白送命了?”韓渡愠怒道。
“我會讓人撫恤好他們的家屬。”魏從峥道,“讨回公道這件事,在蒲貢就是僞命題,他們在接這個任務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見韓渡依然面含忿色,魏從峥用手背敲了敲他大腿:“你要是咽不下這口氣,我現在就帶着阿立沖上山跟他們拼命。”
“胡說什麼。”韓渡責怪地看他。
“這不是看你不高興嗎?舍我這條命算什麼,死也要為我們韓老師出口氣。”
明知他是在故意逗自己笑,韓渡卻心神黯然,笑不出來。那些人中,有許多都是為了保護他而失去性命,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卻也無能為力。也許正如魏從峥所說的,他們能做的就是照顧好犧牲者的家屬。
蒲貢是個美好的世外勝境,綠水滔滔,青山曆曆,然而揭開這層面紗再看,卻是個再殘酷不過的是非之地。
韓渡勉強朝魏從峥笑笑,問他:“我們什麼時候回燕城?”
“還要再等等。”魏從峥收斂起所有表情,認真凝視着韓渡。
韓渡回望他,睫毛輕顫,随後默默眺望遠方。
兩人靠坐在石階上,望着逐漸被霞光染紅的天空,一時都沒有說話。
靜穆的空氣被一通來自阿立的電話打斷。魏從峥聽完阿立在手機裡說的話,頓時面色肅然,對韓渡道:“他們在搜城。”
韓渡悚然一驚,當即起身。
“旅館不能回去了,你東西都帶着了嗎?”魏從峥問道。
韓渡點頭。他不放心這裡的治安,貴重物品都随身攜帶着。
“好,我們去城南跟阿立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