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GB暴力聖母,在線救贖 > 第63章 過往篇·彩虹之子

第63章 過往篇·彩虹之子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和所有流浪者一樣,她穿着不合身的破舊衣服,抱着膝蓋蹲坐在街頭,死死盯着路人腳下,她又瘦又髒兮兮,襯得那雙眼睛大得吓人。

要是哪個冒失鬼付錢時不小心掉了一枚硬币,她會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把它撿走。

視野中央出現一雙嶄新的皮鞋,她警覺地擡頭,懷疑硬币的失主找到了她,當即身體緊繃得像壓到極緻的彈簧,下一秒就要從對方腳邊蹿得無影無蹤。

“小安妮,跟我回家吧。”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臉,隻知道他在注視她。

“您認錯人了,我不叫安妮。”她聲音幹啞地說。她緊張地舔舔唇,一股血腥味在她口腔裡蔓延。

“嘴唇流血了,不要舔。”對方彎下腰,她吓一跳,下意識又要舔唇,被對方制止。他掏出潔白的手帕,溫柔地按在她唇上。

她對上他的眼睛。

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純粹深邃,像黑曜石,可以吸納世間所有色彩,可能是眼尾上翹的緣故,他的眼睛仿佛時刻在笑。

他身上擁有一種不知名的親和感,讓她感到不舒服。她低下頭,餘光瞥見他起身讓道,抓住機會從他腿邊蹿過。

路上人來人往,瘦小的身影輕而易舉從人群的間隙中擠過去,淹沒在人海。

見她不配合,男人沒有惱怒,他望着她離開的方向,輕笑一聲,重新戴上圓頂高帽,撫平衣服褶皺,向市中心走去。

“幸會,弗朗西斯先生。”肚子溜圓長着兩撇白胡子的胖男人脫帽,行了一個紳士禮。

“幸會,市長先生。”被喚作弗朗西斯的男人微笑着回敬他一個紳士禮,“幾天前我收到您的來信,想必您已經有決斷。”

胖男人聞言胡子上翹,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當然當然,您的提議我會采納的,不過……”

弗朗西斯了然地點頭,自然地接上話:“您不必擔心,約翰遜先生對我們的決定毫無異議。”

胖男人臉上展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眼角的皺紋像樹根一樣伸展,他點點頭,話題一轉:“聽說有個小跳蟲偷了你的東西,你非但不追究她的責任,還打算收養她?”

“是的,市長先生。”笑容又一次在弗朗西斯臉上綻放,像談及自己的愛好,他笑意由衷地說,“我會親自教導她。”

“——他撒謊!我沒偷他東西!”

她旁邊的警員一陣頭疼,不管盤問多少次,哪怕用上恐吓,眼前這個髒兮兮的流浪兒一口咬定她沒有偷東西。

“哈,如果你沒有偷弗朗西斯先生的東西,他的懷表怎麼會在你衣服口袋裡?上面還有你的黑手印呢。”另一名警員拿出一隻做工精巧的金懷表,懷表垂在她面前,滴答滴答,像在低聲嘲笑她。

“你别告訴我是弗朗西斯先生主動把懷表塞進你的口袋。”

在場的警員們哄然大笑,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

角落的女孩眼神空洞,瘦小的雙手抱住膝蓋,半響,低下頭埋住臉頰。

一位瘦高的警員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過你真走運,遇到了好心的弗朗西斯先生。他可憐你沒人教導,決定收養你,在你成年之前履行監護人的職責。”

她猛然擡頭,大聲喊道:“我沒同意,沒人問我!”

她動靜太大,把整個辦公室的視線都吸引過來。氣氛尴尬,那名警員跟身邊的人聳聳肩,當她在使小孩性子。

被弗朗西斯先生這樣的有錢人收養是多少福利院孩子求之不得的美事,實在想不通她為什麼那麼抗拒。

“不管怎樣,弗朗西斯先生說隻要我們把你送到他家,有什麼事情他會和你溝通。”

疾行的馬車裡,空氣中彌漫着威士忌的味道,歪歪斜斜坐着兩名臉頰酣紅的警員。

他們抱怨社區越來越亂,導緻他們的工作越來越繁重,最重要的是薪水紋絲不動,加薪的提案從上一年開始吵,吵到現在那些議員老爺還沒吵出個結果來。

風把人吹得醉醺醺的,喝醉酒的人多半有個通病,嘴裡像倒豆子一樣沒完沒了,他們高談闊論,不知聊到哪裡,高個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高個子說他找到了一門相當賺錢的生意,問同伴要不要加入,他對他保證,這樁買賣絕對一本萬利。

酒精麻痹了他們的大腦。

無人在意,那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馬車的一角,安靜得像座木雕嵌在角落,幾乎聽不到呼吸聲,隻有那雙黑亮的眼睛證明她沒有睡着。

馬車停在一棟小别墅前。

叮咚,門鈴被按響,她看着眼前的房子,仿佛看到一頭龐然巨獸,咔哒,門開了,巨獸張開大嘴——

“嘿,小安妮,晚上好。”

關門聲把她驚醒。

在她走神的時候,送她來的兩名警員已經離開,他們得了一筆小費,心滿意足地走了,絲毫不關心接下來她的處境。

現在,她與他共處一室。

這個認識讓她不安,她身體不住發抖,很快她強令自己保持鎮定。

她努力揚起一個笑容:“晚上好,先生。”

“我猜你一定餓了,要和我共進晚餐嗎?”弗朗西斯先生的笑容比她自然得多,“不過飯前要先洗手,來吧小安妮,跟我去盥洗室。”

“……好的,先生。”她險些咬到自己舌頭。

她跟在他的身後,時刻關注着他手臂擺動的幅度,餘光瞥向樓梯邊打開的窗戶。

“小安妮。”他攪亂了她的計劃。

他若無所覺地彎腰洗手,細緻地擦拭手背:“我已經托警長先生照顧你,如果走丢了可以找巡邏的警員,他們随時能送你回家。”

“隻要你還在這座城市。”

她身體一僵,不甘心地望向窗外。

“謝謝,先生。”

“不客氣。”弗朗西斯先生用手帕擦幹雙手,笑着注視她不情不願地走進來,背對他洗手,鏡子暴露出她抿緊的嘴角。

他毫不懷疑小安妮能聽懂,她如此聰明。

小安妮在别墅裡度過第一個晚上,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她安然無恙。

食物,新衣裳,不被強迫,沒有鞭打,沒有辱罵,如果換種方式把她帶到這裡,她一定會以為這是美夢。

弗朗西斯為她準備了一間充滿童趣的卧室,柔軟的大床,毛茸茸的玩偶,漂亮的水晶燈,他以為能讓她安心點,事實并非如此。她幾乎整夜睡不着覺。

天微亮,她會躲起來小憩一會,在床底、衣櫃、梳妝台夾縫,還有卧室窗外——窗外的落腳地隻有兩指并攏寬,很難想象她是如何扒在上面睡着的。

麻煩不僅如此,小安妮似乎還有暴食症。

她會把在視野範圍内的所有食物塞進胃裡,甚至不一定是食物——裝飾用的蠟燭(動物油脂制作),擺盤的鮮花,還有某盒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過期糕點。

家庭醫生警告,如果再吃一口,她的胃會像不停充氣的氣球一樣,“嘭”地炸開。

小安妮的暴食症相當嚴重。

弗朗西斯開始限制她的飲食,家裡換了一批蠟燭,盤子裡沒了裝飾的鮮花葉子,連帶着花瓶裡花也消失了,别墅裡不會再有任何過期食物。

小安妮從不安分。

藏在毛毯下的餅幹,櫃子夾縫的半個蘋果,塞進沙發底下的沒吃完的糕點……他當着她的面把這些東西找出來,然後全部扔掉。

她一直盯着他的手,應該說他手裡的食物。他說如果再藏食物,以後都不會有她的晚飯。

他的話很管用,她不再偷藏食物。她的暴食症更加嚴重。

這變成了一個死循環。因為她暴食,他限制她的飲食;食物減少,她開始偷藏食物;又因為他不允許偷藏食物,她越發不放過眼前的一切食物。

小安妮不擅長用刀叉,她更擅長抓起一整塊小羊排直接塞嘴裡。

他看了一會,忽然起身,朝她走來。她咬緊小羊排,眼睛瞬間瞪圓。

他站到她背後,伸手搭上肩膀把她按回椅子。在他平和的目光裡,她不情不願地松開那塊羊排。

弗朗西斯先生非常耐心,他手把手教她怎麼拿刀叉,并優雅進食。

“這是禮儀,小安妮,你要遵守它。”

她有些抗拒。

“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不必驚訝,我真心實意。”

“禮儀隻是一張入場券,它一文不值也千金難買,它的價值完全取決于你和什麼樣的人相處。”

“有它不會讓你得到額外的贊賞,但當你身邊的人都擁有它,而你沒有,你會失去融入他們的資格。”

“小安妮,你現在需要它。”

她猛地收回手,左手碰倒了那盤點心,點心滾落地闆,她下意識去夠,他握緊她的手腕,無聲注視她。

她沒有看他,和他僵持,畫面滑稽地定格,像一場戛然而止的默劇。

默劇的末尾,她放棄了那塊點心,可她仍然感到饑餓。

他說,她要學會掩飾。

……

街坊鄰居都知道,弗朗西斯先生家的小安妮是個乖巧禮貌的好孩子,他們說,她很像他。

當一個人足夠有名望,他的名字會變成一個特定的贊頌詞,不用贅述他身邊人多麼優秀,隻要說她像他,就是天大的贊賞。

最近,善良虔誠的信徒,也就是弗朗西斯先生給修道院捐了一筆錢。具體數目小安妮不得而知,她猜一定不少,采購人挂了幾天的笑臉已經明明白白告訴她。

“瞧啊先生,院長又對我們誇獎你,說你是大慈善家呢。”她語氣誇張地複述。

坐在窗台邊的男人不搭腔,他放下畫筆,朝她招了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她停在畫布前,探頭端詳畫中沒有色彩的花瓶,背在身後的手指沾了一點紅顔料:“又是黑白,真不奇怪,你的畫布上從沒出現過其他顔色。”

“這是它們本來的顔色。”抓住她暗中作亂的手,他又添幾筆,“一切的起點,隻有黑白。”

被抓個正着,她光明正大抹到他手背,鮮豔的紅在他蒼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你是說世界原本沒有色彩?那太無趣了。”

他拿手帕擦拭手背,順便拉過她的手指仔細擦幹淨:“是啊,太無趣了。”

“後來呢?”

“後來彩虹把它的孩子趕下世間,附贈上幾桶顔料,告訴他們把世界刷成彩色才能回家,彩虹之子們勤勤懇懇地工作,終于世界有了色彩。”

“你講的故事好俗套——彩虹之子們最後回家了嗎?”

“或許吧。好了小安妮,快開飯了,記得洗手。”他落下最後一筆,風幹畫布,站起來收拾畫具,不忘趕她去洗手。

“先生,能把胡蘿蔔換成西藍花嗎?”用叉子挑出一撮又一撮胡蘿蔔絲後,她嚴重懷疑他為了報複自己,特意給今天的菜單加了胡蘿蔔。

不就是把顔料抹到他手背上嘛。

“不要挑食。”

“我沒有挑食,又不是隻吃一樣,同樣是蔬菜,為什麼不能多吃自己更喜歡的?”

“你說得對,但是明天還是胡蘿蔔。”說着,他切了一小塊胡蘿蔔放進嘴裡。

“你自己也不愛吃。”她小聲嘀咕,眼角耷拉,把胡蘿蔔堆到盤子邊緣,放到最後吃。

餐桌上沒人說話,隻有很細微的刀具碰撞聲和咀嚼聲。

“換成西藍花也不是沒可能。”他突然改口。

“真高興你會這麼說,希望不會有什麼附加條件。”她揪下一小塊面包,塗上厚厚的黃油,用黃油刀修出教堂那樣的穹頂。

“聽說你今天差點挨罰。”用餐時間很快結束,他放下餐巾,抿了一口葡萄酒,眼神輕飄飄落到她身上。

“是的先生,多虧幾天前你的那筆善款,讓今天的我免于鞭罰。”

他輕敲桌面:“我能知道今天發生什麼?”

她擦幹淨嘴角,端起玉米汁喝起來,餘光瞥向他。她不信自己不說他就不知道,這座城市最不缺給他通風報信的人,包括那位喜歡斜眼看人的管事修女。

“餐前祈禱我比其他人提前半分鐘停下,被管事修女抓住了。”

“為什麼提前停下?”

“因為我祈禱完了。”她聳聳肩,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相比别的小孩磕磕巴巴,她閉着眼睛信手拈來。

“修女為什麼罰你?”

“因為我不虔誠。”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怎麼想?”

“我認為我足夠虔誠,别人祈禱一遍的功夫我能祈禱兩遍,别人斷斷續續可能忘詞,而我從來不會。但修女不這麼想,她認為我提前停下就是對神的不虔誠,不虔誠就要挨罰。”

她說着說着眼神變得空洞,顯而易見,她走神了。

“你不甘心?”他一直觀察她的表情。

“不,不是不甘心,是奇怪。”她眼睛忽地睜大,“你能明白嗎先生,先不說我的事,對待别人,她好像有一把尺子,可以度量一個人的……”

她停頓了一下,他沒有打斷她,放下刀叉安靜聽着。

“今天裡奇被哈姆絆倒撞翻了桌子,修女說他莽撞;艾達被阿維娜誣陷,為自己辯解,修女說她不真誠……修女什麼都沒弄清楚,隻信自己的判斷。”

“真奇怪,先生,真奇怪。”小安妮對此感到匪夷所思,“到底是誰給了她這把尺子,讓她不需要求證就可以笃定一個人的品行卑劣,然後予以獎罰?”

他晃着酒杯,紅色酒液在杯中旋轉,在杯壁上綻開了一朵鮮豔的花。她看着深紅的漩渦入了迷,耳邊是他低沉的聲線。

“你覺得呢,小安妮?”

“是……院長?”她求證般看向他,“院長讓她管我們。”

“是,也不是。”他笑着搖搖頭。

“是神?院長說神至高無上,無所不能。”

“不對。”他又搖搖頭。

看着她苦思冥想半天,他将杯中酒飲盡,抛出一個意料之外的問題:“想要那把尺子嗎?”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猶豫又難以置信地問他,“你在開玩笑嗎先生?那可是管事修女,我要搶她的東西?”

她希望他說是的他在開玩笑,但他依舊搖頭,表情也很平淡,像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那把尺子沒有固定的主人,你也可以擁有它,隻要你想。”弗朗西斯先生說,語氣稀松平常得好像在給她挑選節日糖果。

和語氣截然不同,他的眼神像糖果店的售貨員一樣熱情,纏着向她推銷。快嘗嘗吧快嘗嘗吧,他的眼睛這樣說。

真奇怪,弗朗西斯先生真奇怪。

……

别墅大門外。

幾分鐘前他送走了洛斯夫人,關上院子外面的鐵門,小安妮慢悠悠走出拐角:“不邀請那位夫人留下來嗎?我想她會非常樂意的。”

“不,小安妮,這是獨屬于我們的晚餐時間。”

“真可惜,我以為那對母子會成為我們家的常客,你們聊得那麼開心。”

“哈,親愛的,難道你和小洛斯先生聊得不開心?”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把他帶到你的秘密基地,甚至願意和他分享小點心。”

“我喜歡他的發條小狗。”她眨眨眼,“如果你能給我買一隻,我也很願意和你分享。”

他不上套,屈指輕敲她的額頭,繞過她進屋:“很抱歉小安妮,你的玩具已經夠多,起碼這個月,你不會有新玩具了。”

“今晚吃什麼?”她摸摸額頭,跟在他身後。

“千層面。”

“它好像不在我們的菜譜裡面——小洛斯媽媽推薦的?”

“對,她說這是小洛斯先生最喜歡的菜品,鹹香可口,你也會喜歡的……别急着皺眉,它也可以做成甜口的,風味獨特。”

“聽起來還不錯。”

“是不錯,她還告訴我,有條件的話與其糾正小孩子的挑食毛病,不如多做些他們喜歡吃的,小孩長身體的時候,保證足夠的食量才是最重要的。她非常喜歡你,要不是我已經領養你,你現在該叫她‘媽媽’了。”

“嗯哼,一位開明又智慧的母親。不如你把我送去她家感受一下母愛,我會勉為其難多體驗幾年。”

“恐怕不行。”他拿着黃油路過她,空出一隻手用力揉亂她的頭發,嘴裡沒有半點歉意,“真是抱歉親愛的,差點讓你過上好日子。”

她甩開他的手:“你們不會聊了一下午育兒經驗吧?”

一個未婚男人和一個離異女人,聊些别的話題總比聊孩子更應景吧。

“說不定呢。”他走進廚房。

烹饪是弗朗西斯先生衆多愛好裡不算起眼的一項,不是因為差勁,恰恰相反,他的烹饪水平比許多餐廳廚師好得多,隻怪他精通的東西太多,相比之下烹饪顯得微不足道。

他甚至還會修發條玩具。

小安妮相信世上有天才,卻不信有全能的天才。她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思緒不知道又飛哪去了。

“先生,管事修女病了。”她率先挑起新話題。

“然後呢?”他從酒櫃裡挑了一支白葡萄酒放到桌上,打開櫥櫃取出兩套餐具,他自顧自忙碌,對新話題沒太大反應。

“院長讓我暫替三天。這份工作本不應該交給我,修道院裡還有那麼多修女修士。”

“你拒絕了嗎?”

他側對着她開了酒瓶,倒進一個形狀類似鐘擺的水晶醒酒器,酒液流淌在透明的器皿中,随着時間的推移,她從空氣中聞到一□□人的香氣。

“沒有,我沒法拒絕,先生。”她感到口渴。那半透明酒液是什麼滋味呢,它的顔色比蜂蜜要清澈些,也沒有那麼粘稠,它會比蜂蜜更美味嗎?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體驗如何?”他攔住她的手,輕輕推回去,“你還沒到喝酒的年紀,小安妮。”

“就嘗一口。”

“一茶匙都不可以。”

她眼巴巴看着他,手裡被塞了一杯蘋果汁,不加糖的那種。

嘗了一口她默默放下杯子,繞過桌子搬來一張高腳凳,輕車熟路地踮起腳打開櫥櫃,從最上層最左邊取出一罐蜂蜜。

“隻能加兩茶匙,你今天攝入的糖分已經夠多了。”

“好的先生。”她語調上揚,雀躍的尾音真讓人懷疑她隻是為了兩茶匙的蜂蜜,才向他要酒喝——相比酒精,蜂蜜的危害要小得多,對吧?

“先生你問我體驗如何,我隻能說,我喜歡那把尺子。”

“看來小安妮已經體驗到它的美妙之處了。”他語調輕快地接上,聽起來心情不錯。

小安妮凝視液面上倒映的人影,弗朗西斯先生正在仔細布置餐桌,桌上最顯眼的是他新買的那隻青底鎏金圓口方瓶,四面繪古典畫,他用軟布擦拭它,穩穩當當放回桌子中央。

“介意跟我說說你做了什麼嗎?比如那把尺子的妙用。”

“當然不。我做了很多事情……”她用茶匙攪拌蘋果汁,把畫面攪亂。

“餐前祈禱我想停下就停下,我要求把最大的面包留給我。我得到了今天的好孩子勳章——這不是我要求的,但我猜它也跟那把尺子有關。”

“做這些你開心嗎?”

她想了一會兒,苦惱地盯着手裡的蘋果汁:“我可以說我很開心嗎?”

“當然可以,你很誠實。”

他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修道院是苦修的場所,盡管現在慢慢改造成學校,它的理念還是追崇苦修磨煉,坦誠為享有的特殊待遇開心,與修道院曆來的教導相悖。

“那個問題你心裡有答案了對嗎?”

“我想是的,先生。”是誰給了管事修女那把尺子?答案不是院長,不是神明,當然也不是弗朗西斯先生,而是一種深奧又奇妙的東西。

它非常誘人,就像弗朗西斯先生手裡那杯白葡萄酒,她隻是嗅着它施舍的香味,就欲罷不能,唯一可惜的是她年紀沒到。

惋惜中,她悶悶地說:“先生我餓了。”

“那就開飯吧小安妮。”

……

“喜歡今天的新裙子嗎?”

“當然先生,它很漂亮。”扶着他的手,小安妮跳下馬車,率先走進院子,歡快地轉了個圈,沖他招手。

“那希望下次買衣服時,你背上的傷好全了。”他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

她腳步一頓,回頭看他:“先生?”

“痛還是癢,下意識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小安妮。”

“你的直白真叫人不舒服。”她臉上飛揚的表情慢慢收斂,玻璃珠一樣清透的眼睛鎖定在他身上,這讓弗朗西斯一下子想到了從前狩獵時,穿雲而過的鷹隼偶然投來的一瞥。

警惕和威脅。

“我為此感到抱歉。或許你需要幫助?”顯然他碰了雷,最有效的就是後退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你不需要抱歉,先生,但請你保持安靜。”她站在入門的台階上,平靜地俯視他,做了個噤聲的口型,“它在我盤子裡,是我的小點心。”

“好吧親愛的,别緊張,我不會阻攔你,不會搶走它,還有——”他縱容地笑,“祝你用餐愉快。”

幾天後,除了背上的傷口,她身上還多了幾處礙眼的地方,手臂的青紫色掐痕,沾了湖底淤泥的濕漉漉的鞋子,以及身上的淤青。

這些糟糕的痕迹顯示,她遇上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他信守承諾,沒有幹預。

傷痕出現的第八天,她終于允許他幫忙上藥。

上藥的動作太輕了,她抱着枕頭昏昏欲睡。

“親愛的,沒有品鑒總結嗎?”

膏藥細細塗抹在紮眼的鞭傷,傷口涼滋滋的。修道院的孩子們每天都要挨戒鞭,點到為止,一般不會留下這樣嚴重的傷痕。

她太困了,腦袋糊塗,隻有嘴巴還醒着,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是對的先生,請繼續,我聽着呢。”

“……”

後背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她疼得抽氣,扭頭瞪他,罪魁禍首還笑吟吟問她:“親愛的,清醒點了嗎?”

“嘿輕點,可疼了。”她抱怨道,“好吧好吧,你要品鑒報告對吧,先說好,故事可不免費。”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