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怎麼說,在這個時代,他們是人才,這個時代培養一個人才也是不容易的,隻要不出格,就不會被人随便殺害掉。
在這個一年四季都悶熱的陶窯裡,林施微過上了朝六晚六沒雙休的苦逼生活,隻要是太陽照射到的地方,就有她們忙碌的身影。
倘若太陽能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挂在天上,小胡子能讓他們做二十四小時的工。
林施微家裡擅長做陶缸,所以小胡子命她們做大缸的時候,林施微就憑着記憶中的技術顯出來。
“印紋硬陶和印紋軟陶最大的區别就是土,咱們這裡有不少合适的黏土,倒省了找土的功夫了。”
林施微盡力和這裡的人打成一片。
“有了土,做起來并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麼難。這種大缸的坯子确實不好一下子完成,所以我們都會把它拆成上下兩部分做,做好以後将這兩部分晾得有些硬度了,再用泥條粘在一起。”
好多人圍在旁邊,眼睛越來越亮,“隻見過口沿、耳朵單獨做的,沒想到整個腹部也能拆成兩部分,真是好聰明。”
林施微邊講解,手上邊做示範,先将下半部分做好,晾在一旁,又動手做了上半部分,最後将兩部分合在一塊,用手拍實。又拿了塊蚌殼在表面磨了起來。“我這裡用的是蚌殼,也可以找些鵝卵石,用蚌殼或者鵝卵石砑磨坯體表面,可以使其平整光亮,還能減小滲水性。”
“這個我們倒是也會。”
等到打磨的差不多了,林施微又拿出陶拍,在磨光陶器沿口位置用陶拍捺印出一圈雲雷紋,“我看咱們這裡的陶拍紋樣繁多,籃紋、弦紋、方格紋、圓圈紋、花瓣紋都可以這樣印在這裡。”
“不錯,我們這裡到底是王都,紋樣還有夔紋、饕餮紋、漩渦紋、曲折紋、連環紋、乳釘紋、蝌蚪紋、火焰紋、席紋、葉脈紋,不過用的最多的還是繩紋。”王都這邊制陶作坊中看起來最博學的圜點頭,這幾日也看她做缸,與她交流許多。
林施微将做好的缸坯放好,拍了拍手,等着下一批燒窯。
“若是諸位哪裡有不明白的,盡可來問我。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林施微如今隻想着盡快融入其中,有一天能讓小胡子放她出去幾天。
圜好奇地問:“我聽你講解,除了技法上有些改進,其他與我們并無不同。你們究竟是如何做出瓷器的?”
這可問到點子上了。
林施微自己的真實水平還停留在堯舜時期,腦子裡的技術都是原身的,原身不知道的,她也不清楚。
“這個問題得請教器了,他家裡燒出來過瓷器。”林施微把這個露臉的機會給了器,不僅沒得到他的一分感激,反而被他恨恨地瞪了一眼。
器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梗着脖子說:“我家裡的确燒出來過,但不是每一個都能燒成瓷器。一般是幾個窯爐裡偶爾出現一個,這是天賜的,不是人所能改變的。不過我可以按照家裡的法子,在咱們這裡燒陶。”
圜點點頭,問器:“燒制的坯子做好了嗎?”
器松了一口氣,略帶讨好地說:“已經做好了,我們做了十多個,隻等着燒窯了。”
“好,明日就該燒窯了,讓我們也看看你的本事。”
到了第二日,衆人知道今日要燒窯,早早地穿了最涼薄的衣裳,男人直接裸露着上身就過來了。
隻是燒窯之前,小胡子讓人綁來了五個少年,身高都在一米三左右。
林施微和嫫以為這是逃跑的奴隸,制陶工坊裡有很多苦活、累活,比如挖土、揉泥、搬柴、搬坯、燒火,這些最苦最累的活大多都是奴隸們做的——林施微她們來了以後替這些奴隸們分擔了一小部分——他們還吃不飽,穿不暖,自然得空就會跑。
直到小胡子挖了個坑,坑口呈橢圓形,長徑約3米,向下逐漸變成長方形,整體深近2米,坑底鋪約10厘米厚的紅褐色土塊,又擺上神明,林施微看到這熟悉無比的場景,才意識到了——這是人祭。
她呆愣地看着被五花大綁不斷掙紮的那五個少年,正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華。
一個少年被推進了坑中,仰躺在坑壁旁,小胡子命人往下扔石頭,直到徹底掩埋了他的身子。小胡子又命人将兩個少年推了進去,繼續填石頭。然後放進去了一頭豬,正好擺放在整個坑的正中間。擺放好豬後,又往坑内填進了約半米厚的土,把最後兩個少年拉了進去,将其擺成俯身屈膝的樣子,又繼續填石塊。擺放陶盆和蚌刀各一件,将上一批燒制的不合格的陶器,包括造型很大的鬲和鼎摔成碎陶片灑在最上面。
自然地做完了這一切,小胡子念念有詞地向神明祈禱,然後眉飛色舞地對衆人說:“燒窯!”
林施微拉着嫫的手,隻覺得在悶熱的窯室旁邊,她卻涼得如同寒冬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