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漂亮話。我發現真的犯了事被關的人會覺得痛苦,有滿是後悔反省的,有耐不住性子的,有挂念外面的,像我這樣孑然一身毫無挂念的,心情難得有這麼平和的生活。畢竟反倒是出來了還要擔憂生計,在那裡面什麼都不用擔心的。”
雖然巫婆婆解放前就來到了城裡,但心裡一直系着老家。能回老家做生意後,老巫就在老家投資了生意。小地方的環境權力大,想要平安做生意,也得先站隊依附權力。可既然有權力場便也有了輪換。一波地方權鬥的過程之中,新權力上台又碰上了上面布置下來的運動,繼承了老一輩事業的年輕人又不像父母那樣容易搭建人脈。本來就夠不上的事情全都推到了接班的年輕一代身上,按上罪名成了倒台勢力的替罪羊。
“既然都不準備追究大鬧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吧。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出鍋的魚撒上蔥,我把蒸好的菜放到了他的面前,香味一下子就蓋過了其他的味道。
“我的财産處理完債務後幾乎沒什麼剩下,還好奶奶走得晚,這場風波後繼承下她的遺産能有個落腳的地方。我手上也沒有什麼别的錢,也不可能再留在那個地方,就隻能先回這屋子來住。今天在屋子裡打掃了一天,奶奶的店這兩年沒什麼變化,想或許可以利用這個店面做些生意。”
阿忠雙手抱胸說:“現在這行情做生意可不容易。”
“不過不用房租和裝修,也可以試試吧?雖然那店的家具裝修也都上歲數了,但修補一下也能用。如果要我們幫忙的話,盡管和我們說。”
“嗯,到時候要多麻煩阿叔們了。”
我們這條街上大多是些個體戶,和那些大企業比起來勢單力薄。大家不就是靠互相幫忙做起來的嗎?看到下一輩也在這條街上成長起來,總覺得繼承這事也終于在眼前有了希望。
“可是,你會些什麼嗎?”
阿忠的問題把我們都問住了。“你奶奶從小就很寵你爸爸和你。雖然你爸爸也争氣,曾經打下了這麼大的江山,可做的也不是餐飲生意。你爸爸生意忙,你從小就讓奶奶帶在身邊,奶奶也不讓你做一點家務。你是外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經營能力當然沒什麼好懷疑的,但你現在的狀況也請不了兩個人,你……會做飯嗎?”
雖然忠先生的話把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又搞得有些僵硬,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就算是把茶室生意重新做起來,可茶水,點心,都是實操的活。和管理幾百個人讓他們各司其職分工搭配不一樣,小生意有小生意的做法,很多事要親力親為賺得更多的是辛苦錢。
“别小看我!基本的我還是學過的。”
可是想要把吃的賣出去可不隻是……好在茶館裡大家也都是喝茶聊天。要是能做出基本的茶點來的話不是問題。
我的店打烊的時候,正是早市開始的時候。我如果打掃完有精神,也會去早市轉上一圈。賣菜的阿星說有小巫定的一些菜,我正好有騎車就想着幫他帶些過去,也順路看看巫奶奶的店。
一到門口就把我看呆了,從新換上的招牌看他要繼承的并不是茶室。不過店裡的陳設看起來倒是沒有因為時間而破敗。
“上一個租戶剛幫忙把這些陳設都油漆了一遍,不過可惜隻開了一個禮拜。”
我記得他們開的正好是懷舊風格的咖啡屋,所以特地翻新了奶奶的家具。不過餐飲這種生意就是開頭特别難,在還沒有人熟悉的前幾天每天都要損耗很多。一個人容易自怨自艾,要是合夥做生意就更是容易互相埋怨産生隔閡。之前合夥做生意的兩姐妹就屬于這種,所以才剛開頭就結束了。沒想到這正好給小巫幫了忙。
“可是現在這行情,做日料會不會……其實也不需要這麼急吧?你才剛回來,先休息上幾天好好想下也沒關系吧?”
“我都在那裡想這麼久了,現在活一天就需要錢,早點開始才有活路。”雖然在我們眼裡他還是個年輕的孩子,但這會兒在白天觀察,确實已經是滿臉成熟的中年人臉了。“阿叔,你就放心吧。我在日本留學的時候有在那邊餐廳打工過,爸爸和奶奶為了讓我專心讀書不讓我做這些所以才從來沒和人說過。我也有考察過現在的市場,中國的食材比日本成本低,品質也不差,本來就不需要這麼多的溢價。現在除了高端的日料也誕生了不少的低端連鎖,可他們都用料理包口感也差。如果走性價比的中産路線再搭配酒吧街的時間開店,加上我的經驗說不定會有市場。”
他的信心滿滿在外人看起來有些過度的抱負,不過好在事實證明了他的眼光。經營到第三個月雖然說不上高朋滿座,但也成為了有口碑的美食店。
又一晚聽到有食客稱贊小巫的店時,阿忠爽快地喝了口酒說:“所以巫奶奶的鬼果然一直住在那間店裡對吧?”
怎麼忽然又開始說這種鬼故事了?
“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這些年這麼多人租這店面都沒把生意做起來,果然都是巫奶奶趕走的,趁着小巫回來前,還利用那兩姐妹把店裡都裝修了一遍。現在她也在保佑着那家店吧?不然一個從小就不沾陽春水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出好吃的飯菜,肯定是有巫奶奶在幫忙嘛。”
這麼一說也有道理哦。我還來不及搭話,門忽然打了開來,看到陳師傅縮着腦袋的模樣,他是又見到什麼鬼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