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曆史,别提。”
“被吉恩教官踢的肋骨,到現在都隐隐作痛。”
“說起來下周不就是吉恩教官的戰術課嗎?沒記錯的話剛好就是塞納諾斯戰役那一課吧。”
“我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
“就你小子鬼點子多。不過我贊成。”
“贊成加一票。”
噴頭灑出的熱水早就把身上的泡沫洗幹淨了,可是沒有動作。
熱水打濕了頭發,順着發梢不斷向下流動,修閉上了眼,在熱氣環繞的地方待久了,眼尾也勾抹出了點不是本人的溫度。
卡修,路易斯元帥,塞納諾斯戰役。
除去最後一個,前面兩個人名聞所未聞。
修自知學識尚淺,可是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名字了,應該是有名氣的厲害人物,可是修卻對此一無所知。
放在前幾天,修并沒有什麼興趣。
但是剛剛與塞納諾斯戰役挂鈎後,修難免在意起來。
塞納諾斯戰役,這是吉恩教官私底下交給他的任務。
“修,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這場戰役堪堪險勝,當時參戰的是帝國的精英部隊,由亞瑟元帥領導的第三軍團。即便勝利了,戰況依然慘烈。死傷無數,流出的鮮血甚至可以浸透那片土地。
修記憶猶深。
無數的殘肢斷骸,支離破碎的屍體,人的,蟲子的,層層疊疊,已然看不見原有的土地。
到處都是作嘔的血腥味和斷斷續續的痛苦的呻吟。
暗色的夜,遙挂在天上的月亮紅得幾乎要滲出血來。
修就在那個戰場上待了很久,久到為了保護他的父母死去的屍體失去了溫度,久到環繞着他的雙臂變得僵硬,久到他以為自己同父母一起死去的時候,他被救下了。
亞瑟元帥的鐵騎将面目可憎的蟲子全部攪碎,連同這條已經死過一次的爛命一起。
修活了下來,作為聯盟軍校首席。
人人稱道的少年天才,一帆風順的命運幾乎擺在眼前,更何況是出了名的腦袋好使,再加上他的實戰成績相較于同年齡段的人也隻是中上遊水平,其中很大程度依靠的是他獨創的讨巧的戰術,即便是後續畢業進入軍團也會固定在謀劃的位置上,直接上前線厮殺的機會不多。
真是……腦袋好的家夥就是好命。
有不少人暗暗想道。
真是……可憎可憐可恨。
如果是這樣,你又算得上什麼東西呢。
複仇的火焰沒有一刻在他的心中停息,無數個夜不能寐的時候火焰越竄越高,直把他的五髒六腑都要燒得熔成血水,他痛得滿地打滾,拼命嘶吼,胸腔咽喉卻不能給他哪怕一絲回應,隻有把喉管的軟肉撕裂,才能從空氣中擠出丁點聲響。
修憎恨自己。
卻無法停止繼續愛着這樣的自己。
他一個人從那片屍山血海中苟活,那麼這條命便不是自己的,愛意在身體中殘留。
痛到極緻後,修便有了重新再來的勇氣。
無數次的失敗,無數次的演練。
在收到吉恩教官的任務之前,又或者很早很早之前,在他從噩夢中睜開眼睛的時候,腦内對那場戰役的複盤就沒有停止過。
推翻,重開,再演。
但無論多少次,他無法看見比那個黎明更好的未來。
還是能力不足。
修狠狠錘向面前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再多一點,哪怕一點的知識。
再多一點,哪怕一點的訓練。
再多一點,哪怕一點的思考。
修向來不會放過哪怕一點的可能性。
不知道的,就去問知道的人。
修撈起一旁的褲子套了上去後,馬不停蹄地直奔旁邊的單人間。
隻聽“碰”地一聲,原本就有些老化的遮擋闆硬生生直接報廢。
“我靠!什麼東西!”
修維持着踹門的動作,腦袋低垂,讓人看不起神情。
“告訴我……”
“我靠,伊萬,你那邊什麼情況!”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你你誰啊!!”
修擡起腦袋,向後捋一把濕漉漉的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标志性的眉眼。
“首席!!!”
回過神來的伊萬慢半拍地發出了聲慘叫。
“我沒穿衣服啊首席,你有什麼事先等……”
“你剛剛說的卡修和路易斯是誰,塞納諾斯戰役又是怎麼回事?”
二人異口同聲。
隻可惜臉紅到脖子的伊萬完全沒聽清,隻顧得上滿地找自己脫下來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