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旖記得很清楚,彼時她正伴在姑姑身邊服侍,卻聽外頭傳報成王反了,姑姑臉色巨變,而她一言不發。
過了十幾日,宮裡又傳來信兒說成王已敗。
成王究竟為何會敗北,又如何敗北的,窦明旖無從得知。
對于成王世子,窦明旖的熟悉隻在于這個名字的他是個人。
她思索着,指尖輕輕摩挲手心的玉佩。
牆角木幾上的圓形文王銅香爐立在犄角旮旯,靜靜吞吐着迷蒙的煙霧,渺渺如雲煙。
“這裡,這裡,快!”
屋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還有聲音傳來, “這有兩間屋子,你們且去這間,我去邊上那間去尋尋,一定要在午茶前尋到我家小姐。”
窦明旖瞬間凝氣,是知英!
“好。”另有兩個丫鬟應道。
窦明旖的指尖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她狠狠地攥緊了拳,僅僅是這一個動作,幾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這時候,知英還是她身邊最得寵的大丫鬟。
前世相處十年,進宮之前她隻帶了知英知書兩個丫鬟,誰知道知英卻成了最後捅她緻命一刀之人。
是知英,成了指證自己罪行的證人。是知英,在拶刑時,親手用拶子将她的十指折斷!
她背叛了自己,這樣的刁奴豈能再留在身邊。
然而知英的身影從窗邊一閃而過,卻是朝着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窦明旖垂下眼,若她未猜錯,知英更早之時便視他人為主,她之所以會暈倒在此地,應與知英有着莫大的幹系。
知英不進屋子,是有意讓旁人找到她。
前世她在南淮成王府宴上,被人發現時卻手握成王世子貼身玉佩。
成王世子的玉佩哪裡來的?知英背後之人是誰,他們又想做什麼?
窦明旖不知道。
那時她身陷漫天的流言蜚語,好在事發在南淮離京較遠,幾年之後流言逐漸平息,父親欲将她送入宮中,她無絲毫怨言。
她已是無心之人,又如何在意這世俗。
她隻是不甘心,是生是死應是她自己所握,而不是由他人随意掌控。
上輩子被姑姑以廢棋棄之,今生她斷不會就這般認命。
死那樣的痛,她犯過一次傻,這一世不會了。
他們不想她好好活着,她偏要活給他們看。
窦明旖環視了一周,心中頓時一涼。
房間隻有一個門,門外有人将要找來,她不能走這條路。
且這屋子僅一方圓桌、一盞香爐,實在尋不出可藏身的地方。
若是那丫鬟進屋,繼而如實禀報父親,再加上這枚成王世子的貼身玉佩,這實在不是什麼妙事。
腳步聲愈來愈近,那聲音似乎踏在窦明旖的心尖尖,一步比一步沉重。
她額間已有了一層密密的細汗,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半唇,她得快點想出個法子。
窦明旖擡起手,指尖無意間觸碰到發髻間的玉蘭花簪,她頓時心思一轉。
少女眸子閃了閃,她飛快拔出簪子,尖銳的頂部對準自己玉色的脖頸刺下。
幾乎是同一瞬間,一隻遒勁的手臂纏上她的腰,不等她反應,玉簪便脫離了手心被奪了下來。
“你……”
她的身子在這時飛起,腳底穩穩的踏在了懸梁之上。
那支手臂不給窦明旖半點機會動彈,此刻他的前身貼在她的後背上,無形中壓制着她。
是個男人!
窦明旖眼底大駭,她渾身僵硬,身子繃緊到了極點。
齊謹察覺到她的緊張,大手在她腰身側面輕拍了兩下。
少女發間的清香就在男子鼻息缭繞,男子将下巴擱在她的右肩上,鼻子更是朝着她耳邊的發絲又探了探。
這親昵的舉動是窦明旖上一世也不曾與異性做過的,耳畔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側臉上,染紅了她白玉的臉蛋。
是氣的。
齊謹自然眼尖,見那芙蓉面懊惱着面色染紅,反而自唇邊發出一聲輕笑。
這一笑叫窦明旖額間青筋暴起。
若非玉簪被搶走,她真想狠狠地朝着這摟着自己的手紮下去!
這人是誰?
他在這屋裡待了多久?
“呃……”
窦明旖試圖掙開束縛,可那手臂又收緊了幾分,勒得直叫她無法喘息。
她感到有呼氣惹得耳朵癢癢的,他似哄着貓兒般輕聲道:“别亂動,有人來了。”
這聲音清幽低沉,生生平複了窦明旖心底方才燃起的氣焰。
她知曉此刻情況不對,隻能老老實實呆在男子懷中。
這時門外踏入一雙粗布鞋,這雙鞋之後另一雙上等黑色皂靴随着踏入門内。
窦明旖蹙眉。
不是丫鬟,來了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