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灰色的天空布滿了碎塊與金屬碎屑,偶爾落到不那麼幸運的人的腦袋上,要麼引起唾罵聲,要麼引起同行者的哀嚎聲。
火光漫天,烏煙遍布。
時不時有稀少的巡邏機甲飛過,拎起糖葫蘆似的人群,然後在飛往目的地的途中一顆顆掉落,在龐大的救援艦的黑影下顯得渺小異常。
“操作水平太差了。”問淵客觀評價道,但是指揮作戰系的人本就稀少,能同時操縱多台機甲的人更是屈指可數,遑論在這種沒有上層的地方。
眼看曜靈蠢蠢欲動,問淵阻止道:“你想幹什麼?再那麼搞真該死了。”
“十幾台不行,幾台總是可以的吧。”天幕中晃過岑範和羅森駕駛的機甲——如果曜靈轉入指揮作戰系的時間早一點,對精神力有系統的了解和學習,就會知道那是因為她無意中捕捉了他們的精神力波動辨别出來的,“先去救人吧。”
容與還在跛腳醫生那裡。
不過一個跛腳的人真的能躲過問淵的速度嗎?
曜靈打開防護服的隐身功能,像壁虎沿着牆壁小心翼翼地爬去,留問淵在外面觀察。
厚重的防護門再次緊緊關閉,擔心打草驚蛇,轉而繞到後面另尋道路;恰好一旁墜下的碎石發出刺耳的碰撞聲,曜靈趁機掀開埋藏的路口,一溜煙鑽了進去。
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那些細線不知道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蓦地,一縷白光閃現,由于不清楚它是否有别的感應裝置,她不敢離得太近。
随着不斷地深入,才發現那座醫館裡的每個角落都滑滿了這些蜘蛛網,構成無孔不入的殺人星盤。
有聲響自幽暗的牆體傳來,仔細聽,是一個男性的咒罵聲和那位實驗體男孩的痛呼聲。
“誰準你放她們進來的?!啊?”
“她們闖進來的,我……啊!我……”
曜靈保持順暢的呼吸,緩慢前進。
“該死的東西,當初就不該把你買回來。”
轟——
慘叫、碰撞、怨憤。
男孩的聲音經常消失片刻,驟然響起,大概是被打暈後又活活疼醒了。
曜靈聽得心驚膽跳,覺得那孩子兇多吉少。
“賠錢貨!别的實驗體都能拆開賣個好價錢,偏偏你就不行。”
醫療實驗體都做過基因标記,禁止移植器官——會和所有人類産生排斥反應。這本來是為了防止醫療項目産生有害物質,研究院私自販賣設立的,現在反倒成了他的保命符。
她告誡自己不能急,漫長的心裡掙紮後終于來到醫館大廳。
男孩奄奄一息地蜷縮在牆角——醫療艙的對角線,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皮膚表面有大量的烏青;背對着曜靈的男人随意地蹲在旁邊,吓唬似的擡起右臂,吓得他連忙抱頭往後縮,嘴裡嗚咽着: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男人羞辱性地拍拍他的臉,清脆的響聲回蕩在狹小的空間内。
“錯哪了?”
此刻曜靈已經沿着天花闆,幾乎逼近男人毫無防備的後背。
“……”男孩有一瞬的迷茫,求生本能讓他認錯,但真說錯在哪裡,他自己也不清楚。
“啊!”男人猛地一腳揣在男孩柔軟的腹部,他疼得幾乎叫不出聲,隻是顫顫巍巍地将自己包裹起來,祈求能有人來救救他。
透過男人鬓間,視線落在缺失一角的醫療艙玻璃後,和容與那幾乎淬了毒的眼神交融在一起。
微風從後腦勺上方傳來,男人像是感知到了什麼,無數透明細線瞬間四散,化為細細密密的水滴形狀,布下天羅地網橫在曜靈與他之間。
世界重歸于寂,房内如舊。
男人不可置信地擰着眉,用水滴在屋内漫無目的地亂撞,密切觀察是否有血液流下。
曜靈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落在男孩身旁,幾乎貼住他;當然,如果他足夠敏覺,就會感受到身旁一側的溫度有些升高。
她幾乎做好了在他暴露她的瞬間爆殺而出,跟眼前暴戾的醫生拼個你死我活的準備。
出人意料的,男孩懵懂地僵硬一秒,随後像無事發生似的忍着疼痛調整身體姿态,将曜靈遮擋在後面,給了她喘息的機會,也給了男人分神的機會。
他終于注意到醫療艙内躺着的不速之客,一個白色的成年實驗體。
看着有點眼熟,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眼底劃過貪婪的光,大步流星地走向醫療艙,奔向這個有可能讓昂自己發财的寶藏——他知道,聯盟有些參與秘密實驗的實驗體價值連城,如果眼前這個……那麼他立刻就可以給自己買個合法身份,帶着萬貫家财離開這座人流量巨大的星球。
脆弱陳舊的艙門頃刻間掀開,容與被他毫不留情地拽出來——盡管對他來說,或許已經算上顧及重要财物損壞的力道。
眼看容與胸膛起伏變得急促,一旁的男孩“哇”地吐出血,急切地勸阻:“我……我認識他,他不值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