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箐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視野之後,曜靈猛地随手扶住身邊斷裂的金屬支架,咯吱咯吱的聲響回蕩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土地。
“咱們也得走了。”曜靈視線模糊,“這裡快塌了,容與呢……哦,我背上他,得麻煩你找找醫療艙了。”
她很想問這裡難道如此依賴高科技以至于沒有醫生和治療藥物嗎?
問淵像是明白了她的疑惑,邊走邊說:“醫生需要薪水來籠絡,大型醫院通過剝削工作人員、提高藥物售價來盈利,比如臭名昭著的鳴飛集團。三四十多年前吧,曾經爆發過抗議,首星中心醫院高層被活活扔進集能爐之後,以鳴飛為首的财閥開始弱化人類的作用,改用标準化、流程化的批量生産儀器取代人類的崗位。”
曜靈跟在她身後,背上的容與身體有些發燙,有時在狹窄的甬道擠到斷掉的肢體,會發生沉重的悶哼。
問淵聽到後摸出來指節大小的圓柱形物體,在容與的後脖頸貼了一下,他的身體猛地抖動,險些滑落。
“怎麼了?”曜靈問。
“弄醒他問問最近的醫療地點在哪。”問淵繼續解釋,“學院有醫療專業,但他們的就業方向除了軍隊就是首星某些财閥的私人醫院……或者實驗室。通常來說在首星附近是看不到醫生的,但這裡,是珈藍星系的邊緣。”
曜靈心領神會——法外之地,能源緊缺,反而人工比較便宜。
容與被劇痛刺激,終于恍然醒來,迷迷糊糊地說:“……第三……”
“什麼?”
“第三大道的楓葉街,我記得……”之後就聽不清了。
問淵神色從容,穿梭在炮火紛飛的慌亂中,幾經波折終于逮到一個能把話說利索的中年女人。
她捂緊懷裡的被子,緊張得額角遍布密汗,“沿着這條路逆着人流走到頭,左手邊看到磚紅色的小路就是了。”
問淵當即松開她,引導曜靈一同走去。
中年女人見狀,好心提醒道:“你們、你們是要去看跛腳大夫嗎?他脾氣不太好,要小心他手裡的線……”
曜靈定定地看了她幾秒,辨認出懷中的被子裡裹着的是一隻毛茸茸的活物;摸到腰間的一把激光刀,在她驚恐的目光中扔在地上,跟上問淵的腳步走了。
“給你了,路上小心。”
楓葉街是一個寬約一米五的狹小巷子,道路一旁挂着昏暗的橙黃色節能燈,或明或暗地閃爍着,看起來格外蕭瑟又充滿神秘。
巷子中央被數塊斷牆遮擋,曜靈背着容與走得有些困難,但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大腦清醒了不少,先前一直嗡鳴的斷弦聲逐漸平息下來,像大海經曆飓風後重歸于靜。
人的身體一旦恢複過來,不免會注意到更多的事物——比如周遭橫飛的肢體組織,刺鼻的鐵鏽味,遠方驚懼的哀嚎。
“别看,别聽,這種事時刻都在發生。”問淵對此似乎習以為常,隻是在看向曜靈的身後聲音露出幾分驚訝,“你……還難受嗎?”
曜靈晃晃腦袋,從高處穩穩落地,說:“還好,恢複的差不多了。”
“……”問淵久久沒有言語,沉默地移動到後方,換為曜靈在前方開路,“聯盟已有的記錄上,從來沒有你這種……”
她斟酌着:“超負荷使用精神力後以不癡傻的狀态活下來,還能自行恢複得這麼快的。”
曜靈腳步加快,不慎在意:“天選牛馬啊。”
“什麼?”
“就是我很适合幹活的意思。”
問淵飛速解決尾随而來的異形,不經意地說:“你更像我的同類才是。以前我在實驗室幾乎被抽幹的時候,所有兇手都覺得我要死了,可是異形的造血基因讓我在進集能爐之前有了爬下來的力氣。”
曜靈憑借直覺鎖定一扇厚重的防護門——它在這個簡陋逼仄的巷子裡實在是太紮眼了。
“然後你開始準備出逃嗎?”
“逃不出去。”問淵警惕地四處觀察,“我們在離開培養罐之前有很多數據評估,發育不全的、不能溝通的、殺傷力大到難以控制的都銷毀了——往後退。”
四處無人,頭頂僅僅有異形掠過,問淵謹慎地控制血刃切開防護門脆弱的門鎖,曜靈單手舉起槍對準裡室内,緩緩移動。
感覺下一秒就要變成惡霸,舉槍對準醫生腦門威脅救人,然後被趕來的正義者殲滅。
好在自己已經恢複,隻要把容與丢進醫療艙就好了——而且既然他知道這個地方,多半也認識裡面的人。
屋内和巷外的雜亂不同,甚至連天花闆都光潔如初,沒有掉下一絲灰塵;裡面是三室一廳的布局,造價昂貴的醫療艙安靜躺在布滿灰塵的雜物後面,讓人不禁懷疑它是否還能正常運轉。
出乎意料的,屋内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