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裡克似乎早有預料,側身敏捷地躲開祝箐的進攻,兩人于流星碎石中纏鬥起來,殺意畢現,毫不留情。
“過河拆橋啊,祝指揮。”艾德裡克用能量盾擋住她的刀刃,手臂微微顫抖,戲谑地俯視她,“我可是幫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彼此彼此。”祝箐體量不大,攻勢卻異常迅猛,全然不像一個多年缺乏運動的文職人員,“差點就讓他捅上去了,不是你賣的我?”
“不都是事實嗎?不管你們誰咬誰。”
“事實?”刀刃險些劃破艾德裡克的脖頸,祝箐堅毅的面容停留在他腦海數年,“我畢生的心血凝結成為天融,哪裡是他的一生所為?沽名釣譽的蠢貨。”
“所以啊。”艾德裡克危險地說,“你比他更該死。”
身邊不時有異形飛過,兩人你追我趕,都想把對方逼入死地。不多時,艾德裡克望向祝箐身後的眼底掠過一抹驚訝,她注意到,但沒有理會。
巨大的空間躍遷範圍扭曲了周圍的空間,即使祝箐不看也知道身後聯盟的方向派來了支援。
見狀,艾德裡克不願拖延,當機立斷按下腰間的開關,數光年外隐身的微型飛船顯露出身影,将他急速拽回船内;同一時刻,聯盟支援艦發現了它的存在,十數顆能量壓縮炮避開祝箐的身影一同開火,在黑暗的宇宙中留下發光的尾羽。
那是一艘中型救援艦,兩側刻着一個網格上橫着一把古琴的線條圖案,昭示着它的來源;它半個身子從隧道中穿越而來,帶着充足的武器與醫療、視頻補給,霎時間聯盟幸存人員士氣高漲。
在無盡的、高漲的氣焰中,同時與十九台機甲精神共鳴的曜靈在其中一台的保護下,被問淵死死卡在自己與機甲之間,頭痛欲裂。
她的腦海中像下起了連綿不斷的毒刺,每一根都精準地刺向敏感的神經,而後電流飛速傳遞至全身,肌肉止不住地痙攣、顫抖,喉間發麻,如潮水般不絕湧來的痛苦與絕望席卷了她的世界。
好疼。
曜靈恍惚間聽到有裂帛撕破的聲響,眼前泛起大片大片濃厚、不可散去的血霧,愈演愈烈,最終濃烈到幻化出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我就知道我女兒是最棒的!”卷發的中年女人興高采烈地拍着手,像小孩一樣開心得溢于言表,“多少人說咱們家沒有兒子背地裡說閑話,他們誰比得上我女兒?”
曜靈感覺到自己被快樂的氛圍傳染,隻是在無人察覺的心底,不知怎的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
是媽媽,她想,是剛找到工作的時候。
血霧逐漸散去,演化成為好友大笑着和自己開玩笑的,卻逐漸遠去的身影;她伸出手,卻發現眼前的是完全不屬于地球的、機甲的手臂。
再次擡頭,眼前布滿了面容可怖的異形,對她身後的問榆、容與虎視眈眈,當她撕碎異形回頭時,發現王遠不知從何處竄出來,正在啃食着容與的脖頸,一旁是失去半個身體的問榆,眼神孔洞地躺在血色之中。
曜靈憤怒地殺了王遠,顫顫巍巍走向兩人,驚覺他們正睜開血淋淋的眼仁,斷線似的盯着她,鬼氣森森,不寒而栗。
“……曜靈!曜靈!”
“曜靈……”聲音很熟悉,夾雜着哽咽的哭聲。
她的眼皮有千斤重,稍一動彈就感覺有無數柄鋼刀穿過太陽穴,強烈的刺痛感讓人不禁蜷縮起身體,呼吸變得急促。
“……你醒咳!咳咳……”那人好像受傷很重,伏在地上咳嗽起來。
曜靈下意識想,容與?
“對對是我!咳、咳咳!”容與聽到她的呢喃,連忙應答,“放輕松,放輕松。這裡很安全,你先歇一會兒,問淵把附近清理好了,你、你等我找找哪裡有醫療艙……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但是哪裡有呢?
天空被無數建築殘骸染成斑駁的灰色,時不時有異形沖撞地面高樓的同時帶下來更多的天融殘骸,地面像被無數顆流彈擊中,倉惶、無助、恐懼席卷這顆“珈藍星系最耀眼的交通要塞”的星球。
容與的胯骨摔到凸起的斷壁上,到現在都直不起身,更不用說被穿透的左臂和摔斷的小腿。
那個一直以來擋在他面前,照顧他、送他禮物的人此刻為了盡可能救下更多的人,被超負荷的精神共鳴帶來的後果反噬,痛不欲生。
他什麼都做不了,像個殘廢一樣。
一道詭谲的暗影附在牆面,悄無聲息地逼近容與。它周身呈透明狀,沒有氣息,沒有味道,沒有聲音,幾乎和建築融為一體。
容與焦灼地從幽暗的死角探出腦袋,平生頭一回沒有當場跑路,反而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找到距離最近的醫療艙。
如果能有兩個的話就更好了。
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