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靈心裡歎氣，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就是不知道剛才的話是說給誰聽的。

“我覺得這個猜測很有道理。”曜靈輕聲走出陰影之中，看着身穿特殺隊制服的艾德裡克，“也說不定是帝國有人串通聯盟的人捏造假象，嫁禍給我們呢？”

“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有個體型較胖的人怒目圓瞪，剛想上前，藍發青年伸手示意停下。

“别這麼激動，隻是猜想。”曜靈沉穩地笑笑，“也有可能是桃源幹的，想挑起珈藍星系内部糾紛呢？”

那人還想說什麼，艾德裡克看似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下一秒，曜靈隻覺得一陣厲風掃過，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飛速攀上他的左臂。

“啊——！”

那人短促的凄厲慘叫後，尾音戛然而止，滿臉恐慌地盯着面前的罪魁禍首。

“說了多少次，不要沖動。”他輕描淡寫，“你是三十四歲，不是十三四歲，一直在原地踏步了二十年？”

曜靈看好戲地挑挑眉，沒有搭腔。可以想象他的直屬上級希維娜是個什麼性格。

眼看氣氛尴尬僵硬到極緻的時候，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現在曜靈的身後，與眼前高大、強壯、與他漸染不同的人對視。

“沒事，遇到客人聊了兩句。”曜靈扭頭安撫容與，而後客氣道，“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關于先前說的事麻煩找胡指揮官聊。”

容與卻罕見地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盯着那人的光學僞裝呆愣了一瞬。

“不舒服？”曜靈問。

“……還好，有點暈。”容與遲疑地回答，形容不上來心底那股怪異的感覺。

“回去休……”曜靈話音未落，身後傳來嘹亮的吼聲：

“你們兩個在這兒幹什麼？！”胡桡健步如飛，看見曜靈火氣就蹭蹭往上蹿，恨不得飛出天融航口變成人形移動動力源，“趕緊回去！别在客人面前搗亂！”

從小深谙老師罵人之道的曜靈立刻會意，拽着容與馬不停蹄地離開，留下胡桡跟特殺隊的人對峙。

……也不能說對峙，國家之間涉及利益糾紛的事，劍拔弩張的很常見。

藍發青年眼底滑過輕蔑，掃過兩人消失的地方。

“怎麼樣？”曜靈好奇地問。

“咱們來之前的監控數據都清理了，可以看到最後出現的痕迹是通往首星的線路，但是這個太危險了追過去很容易被發現。”容與的面容在虛拟屏幕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蒼白透明，神色恹恹，“現在的數據每日一清，清理之前會傳到總括台确認無異常狀态。”

“查看時長呢？有反複觀看的痕迹嗎？”

“沒有，追蹤到審核人員戶籍是首星，所以這個崗位……”是個非常舒服的閑職，以至于本人也是每天摸魚，給曜靈創造了機會。

雖然岑帆聲稱作戰服的隐身功能處于保密階段，能躲過今年年初之前生産的所有批次的監控掃描設備，但是天融畢竟是個……這麼重要的航口，難保不會有什麼新型設備。

“那就好，我去看看。”曜靈松了口氣。

“今天那個特殺隊的人……感覺很不對勁，我說不上來。”容與說話有點費力，“一定要去嗎？其實眼下你轉專業成功勢在必得，這麼多雙眼睛盯着，佟輕再刁難也不可能跟上面對着幹。就算你……就算你沒法轉，我們就這樣安穩地生活在日潭星，攢錢進行太空旅遊……尋找你的故鄉，不好嗎？”

曜靈溫暖的手掌輕輕拂去他攥緊衣角的手指，沉穩有力，讓人晃動不安的心瞬間沉穩下來。

“我知道。”她胸有成竹地笑着，毫不在意，“從那場荒謬至極的審判開始，我就知道後面有很多設計好的局——尤其是這個所謂的雙S爆出來之後，很多人或清楚或糊塗地成為了不知道誰設計的圈套的某一環，當然，你在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我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很高興你今天願意提醒我。

“我也知道不管天融航口所謂的糾紛最終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最終設計好的‘結果’，但是我不可能因為自己變成鍊條上的一環就從此任由鍊條把我拍在熔爐和冰川裡，真成聽憑擺布的傻子了。”

曜靈站起來，語調異常堅毅，此刻的她遠比剛才那個藍毛給容與的威壓感強得多——不同與那人身上尖銳的、充滿攻擊的、不屑一顧的氣息，她身上更多的是溫和如大地般綿延不絕、不可撼動的厚重感。

“如果，我是說如果，”容與喉頭滾動，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心從靈魂深處升起，“如果你所有的掙紮和努力，痛苦和憤懑，都是原本設計好的那一環呢？”

她彎下腰，平視容與顫抖的眼眸，說：“——那就到時候再說吧，誰知道呢，何必要為以後不知道的事畏手畏腳，幹就完了，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

容與别過頭去，嘴角揚起的弧度洩露了他的思緒。

一道層層疊疊的烏雲難以掩蓋的光芒，照進容與千瘡百孔、充滿謊言欺騙的心底。

當天晚上——這裡沒有白天黑夜之分，準确來是上一班人連上十一小時甚至和下一班交叉工作的時候，容與打算佯裝打開房門尋找什麼東西時，穿着隐身狀态開啟作戰服的曜靈趁機溜出去，營造自己仍和容與在一起的假象。

容與神情自然地打開房門，半個身子堪堪出去牆壁邊界線，就聽到右方走廊盡頭傳來陌生的聲音：

“我還以為你們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