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榆默默将身體往後退了幾步,結合近期曜靈的表現決定姑且相信她。回答道:“如果隻是情緒激動的話,躺着好好休息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不要罵他了,更不要動手,有什麼事好好說。”
那個語氣像極了勸一個人渣棄惡從善,苦口婆心諄諄教導。
“……我知道你可能不大相信,但是我真的沒有。”曜靈放棄搶救自己的形象,“他這種狀況做基因改造手術有效嗎?”
“有,但是不多。”問榆驚訝她突然想起這個,“其實C級體質正常生活是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想要完成像軍事學院這種程度的劇烈運動不太現實。何況容與的身體雖然是C級,但是……他特定的基因缺陷就是為了防止他逃跑。基因改造手術的痛苦程度與成功率另說,定向把标記基因更替的風險太大了……就算成功,最好最好的情況是他能改造成B級,可是這對軍事學院的學生來說還是很困難。”
“但是他成功考進這個學院了啊。”曜靈不太贊同,“我看學院裡也有其他體質B級的同學。”
問榆表情有些尴尬,說:“他們都是自然人吧?”
“……沒注意。”
“容與是唯一一個破格錄取的,體質為A以下的非作戰類學院的學生。”問榆想了想,“呂凡你記得嗎?”
“記得。”那個瘦瘦小小,綠皮膚長頭發的男孩。
“嗯,他體質A。軍事學院為了平衡一些口碑……嗯,會有一定的實驗體錄取名額,容與除開身體不好,其他方面成績太突出了。”
“哦……”曜靈皺皺鼻子,心裡百感交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告别問榆,曜靈拎着營養液回到家裡。容與修養一天面色好了不少,此刻正開着落地燈倚靠在沙發上,見到曜靈回來緩緩坐到沙發一側,示意曜靈坐下。
曜靈坐到全息影像的椅子上——容與的斜對面,把營養液遞給他,在通訊器上一通操作之後說:
“錢給你轉過去了。”
容與一口營養液含在嘴裡還沒暖熱,歪頭看向她。
“就像之前說的,我自己留了五萬,其他的都給你轉過去了。當然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就當原來那個綁你回來的人賠償給你的精神損失費。”他咽的太快,瞪着眼睛想說些什麼,被曜靈眼疾手快搶先一步,“等我說完,如果你以後找到合适的持有人可以告訴我,咱們去辦理法律上的手續。”
雖然都稱這種關系為“轉讓”,但是曜靈覺得這有點太不尊重人了。
她轉過身去,準備繼續今天遨遊圖書館的例行活動。後背上的衣服蓦地被一直冰涼的手用力抓住。
容與臉色漲紅,咬牙切齒道:“有人跟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我說了你不要多想……”
“你還是相信王遠的話了是嗎?”容與打斷她,隻覺得心髒劇烈收縮,絞得胸口生疼。自從離開實驗室,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難受過了。
“好吧,那我最後說一遍。”曜靈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歎息道,“你們各有各的苦衷,我隻是個外來者,我的觀念、想法跟你們大相徑庭,根本沒有辦法理解你們的立場。我信不信真的不重要,我現在隻想成功轉系,去太空看看有沒有可能回到我的故鄉,你是唯一知道我來處的人,所以現在我很認真地在跟你說自己的想法。”
容與低着頭,隐約能看到臉頰有一條光亮閃過。
曜靈靜靜地看着他,眼神中蘊含的甯靜、安甯與夾雜的力量和堅定,重重敲打着他的内心深處。
思緒被拽回數年前的噩夢,夢中晃動、混亂、嘈雜,每個人都被驚懼、擔憂、害怕所籠罩。
景海實驗室被監察層層包圍,洛宗雅的指揮聲從天花闆的破洞中自地表傳來。
他那時候還很小,隻是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了。判斷出自己很小是因為視野很矮,被扛在一個研究員的肩膀上,在墜落的牆體間穿梭。
胃被硌得很疼,疼到他角都叫都叫不出來,又或者不是胃痛導緻的,畢竟腹部被劃開的傷口又撕裂了。
天旋地轉,那個人被絆了一跤,把他摔在地上。
那兩個人激烈地争吵起來,似乎是在讨論他的去處。
“你真打算把他交給……你瘋了……”
“不然怎麼辦?留着他也是禍害,他……”
“他是唯一……多值錢……賣了他,我們去邊陲星球過一輩子不好嗎?”
建築晃動得越來越厲害,腳步聲也逐漸逼近。
“啊!你竟然……你!”
“我沒有,我沒有要殺你!我隻是想賣了他,賣了他……我們就再也不用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待着了!”
那人慌亂丢下手中的石頭,将咒罵的人拖到一旁。突然,走廊深處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兩人暫時停下争吵,齊齊看向黑暗的盡頭——
下一秒,鮮血從那人的胸口噴湧而出,直直染了另一人一臉。
容與用力将短刀拔出,刀刃帶出的血迹破空劃過,刀背上映射出他猙獰冰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