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會過去。”回去的路上，問淵頭也不回地說。

曜靈歎氣，說：“他未必想讓我過去。”

前幾回她倒是一時上頭沖上去了，沒落一點好。被救助者本人說不定有自己的一套謀生方式，她這樣把人推到完完全全的對立面，或許對他隻是好心，未必是好事。

“……哦。”問淵點頭，神情不喜不悲，停住腳步，“我到了，有什麼問題明天再問吧。”

車站有許多學院的學生，結束了一天疲憊的課程，正排排坐着；車站旁邊的揚聲器播報着下一站抵達時間，精準為每一個排隊的學生安排合理路線。

曜靈用力揮手，告别問淵，轉身返回學院朝訓練場走去。

還好，現在趕過去剛好碰上預約時間，好不容易才搶到能量炮的訓練場，千萬不能錯過。

曜靈帶上全息儀器，頗為遺憾地三倍速聽着語音講解。

據說在以前帝國、聯盟以及現在出走的桃源遺址關系尚可時，異形隻是偶爾以奇怪的形态出現，在居民區遊蕩，沒有人把它們放在眼裡。

然而随着三個國家關系的惡化，伴随着能源危機的出現，訓練用的能量炮逐漸該換為全息模拟，許多軍校學生終其一生也沒能親手摸到它。

曜靈排到的這款是較為老舊的一種型号，通體呈流線型，說是“炮”，她覺得更像放大版的槍，槍體長約一米八，尾部有一個橢球形的淡藍能量球，後側為半開式結構；裡面裝着壓縮能源，能源不足時可以快速壓縮空氣，利用體内的機械結構将空氣彈發射出去。

曜靈伸手摸到扳手的位置，對着準星瞄準遠處移動異形猛地按下——下一秒被意想不到的巨大後座力頂得生疼！

活動活動肩膀，确定這股疼痛隻是來自于碰撞，骨頭本身沒有發生骨折斷裂一系列不希望看到的情況。

異形的數量越來越多，速度在系統調節下也越來越敏捷。曜靈不甘示弱，咬牙扛着能量炮迎面而上，從一隻甲殼類異形的腹腔之下貼地滑過，舉着槍在它身上打孔。

系統飛快計算着炮彈的位置和沖力，以及異形該表現出的效果，将這一切轉化為代碼呈現在使用者的腦海中。

這種方式可以快速模拟作戰實況，缺點在于不切身體驗在實際面對時可能會發生身體難以調動的突發狀況。

曜靈身上都是黑綠色粘稠的血液，傷口被腐蝕得疼痛難挨；異形在數字計算之下無限繁殖，自己一路逃竄，手上的能量炮越越來越沉重。

隻是身體數據被設計成難以快速愈合的水平，盡管明知身體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還是忍不住感到懼怕和疲憊。

遠方的路逐漸消失，身側的岩石、枯枝的殘影掠過，腳步驟然停住，腳尖踩下的碎石落入萬丈深淵。

曜靈算算時間，咬牙從斷崖一躍而下，狂風呼嘯而至。

她在心裡祈禱，一定要在摔到地上的數據傳到大腦之前到點啊。

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在她心裡絕望，感到後背與堅硬岩石相撞的前一秒，生活中的身體劇烈抖動了一下，猛地從座椅跌落到地上。

曜靈不敢置信地摸摸自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竭力從空氣中攝取氧氣灌入肺中，安撫自己急促、被數據欺騙的身體。

問淵比看起來要熱心很多，至少問問題時的曜靈是這樣覺得的。

她似乎很喜歡邊走邊講，讨厭狹隘逼仄的空間；有時講着講着突然想起什麼，會毒舌幾句曜靈覺得自己更能接觸到真實的聯盟狀況的話。

問淵再次突然停下腳步，曜靈心裡大喊要命。果不其然，順着視線望去又剛好看到王遠在容與的麻煩。

或許是最近曜靈幾乎不回去的原因，王遠找事的頻率變本加厲，隻是湊巧很多次都讓曜靈碰到，然後問淵會恰好停下講課内容，一言不發地站在柱子後面，墨黑的短發和純白的牆壁相互映襯，顯得她不像是屬于這座鋼鐵囚籠的人。

已經是第五次了。

曜靈認命地歎了聲氣，不打算追究其中的人際糾紛，邁開步子朝肇事者走去。

身後傳來問淵的聲音：“走吧。”

曜靈回頭望着她，她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欺起伏，白日的光芒打在她的臉上。

問淵問道：“不走嗎？”

“你帶我來這兒，不是想讓我幫他嗎？”

問淵沒有任何被戳破的尴尬，坦誠說：“我隻是機甲系的學生，并不擅長正面沖突。”

“……行吧，别放在心上，我還是很感激你的。”曜靈反而安慰她。

其實在看到容與被一腳踹到地上疼得爬不起來的時候，她就有點想過去多管閑事了。

問淵沒有說話，講自己隐匿在牆壁後面，不再催促曜靈離開。

這邊王遠早就注意到竊竊私語的兩人，見到曜靈走過來，竟然欣慰地笑了笑，搞得曜靈頓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遠還是瘋了。

伏在地上一手撐着地，一手擋着光線還露出來蓄滿淚水、裝滿委屈和倔強眼神的容與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