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周，曜靈終于以自由之身踏上日潭星的土地。

這裡正值傍晚，日潭星的晚霞不像地球，它淡紫色的穹頂僅僅是濃厚了幾分，天幕之下的高樓亮起點點星光，照耀整個城市。

岑帆和洛森都各回各家，呂凡低聲說了一句也飛速離開，隻剩下曜靈和問淵兩人。

“能源危機了還這麼奢華啊。”曜靈輕聲感歎道。

“總得維持一下表面的榮華。”問淵的話語間有幾分諷刺，“讓平民知道真實狀況反倒顯得他們漏了怯。”

曜靈怔愣一瞬，沒想到她這麼直白。

遠處傳來熟悉的呼喊聲，問榆喘着氣停在問淵面前，翻來覆去看了她好幾遍，在确認安然無事後才轉向曜靈問好。

問淵看着卻十分冷淡，和問榆的擔憂形成鮮明對比。

“時間不早了。”曜靈看出問榆有很多話要問，自覺道：“你們先回吧，我也要回去了。”

“好，這幾天受累了。”問榆點點頭，“明天見。”

“明天見。”

問淵面無表情地目送她走了幾步，曜靈刻意放慢腳步等她說話。

“星曆1286年立法規定，實驗體享有自然人應有的生命權。”問淵突然說了句不着邊際的話，“盡管在執行方面不盡如人意，持有人殺死實驗體罪不至死，但是仍然可以判處三到七年流放邊境星球。”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連問榆都愣住了，曜靈呆呆地點頭表示受到科普。

問榆不知想起了什麼，率先反應過來，說：“對，是有這條法規來着，琴棋将軍參與推動的，哥哥上次問你的問題你還記得，這樣很好。”

問淵古怪地皺皺鼻子，眼神夾雜這難以言喻的重量落在曜靈身上。

“哦，好，我記得這個。”曜靈随口應道，和二人告别後直到走到家門口都在琢磨這個古怪的對話。

這一切思緒在她剛剛坐在沙發上，捂得嚴嚴實實的容與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有了答案。

曜靈恍然大悟，原來問淵是在擔心她對容與不利啊。

還是個冷面心熱的人。

容與似乎對她突然回來并不感到意外，腳步頓了頓，無聲凝視幾秒後垂下腦袋，一股腦地往房間裡沖。

曜靈在心裡給他找了很多理由，也許他當時太難受，也許從小遭遇不好的事情太害怕，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但是至少應該在看見她平安回來的時候問一句話吧？

都是一個學院的，她就不信他沒聽到風聲自己去了哪裡。

曜靈沉着臉向他走去，忽然想起來還不知道他是學什麼的。

容與猛地一個激靈，扔下包拔腿就跑，就好像面對人類的時候逃跑已經成了本能。

“跑什麼？！”曜靈三步并走兩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聲音中隐隐泛起怒氣，“你就沒有話想跟我說嗎？”

容與咬的下唇更顯蒼白，默不作聲地嘗試抽回手腕，在發現自己的力氣不過蜉蝣撼樹的時候臉上浮現出驚懼的神色。

在這個世界她才是更能充當暴徒角色的那一個。

曜靈松開他，轉而像蛇一樣靈活地繞開堵在他房間門口。

“我對你不會有任何肢體接觸的暴力行為。”曜靈語氣堅定，雙臂敞開展示出無害的姿态，“在我長大的地方，我和你一樣也屬于武力上的弱勢群體，某種意義上能理解你在密閉空間看到我的感受。”

容與像是聽進去了，身體朝着她的方向擰回去一點，腦袋仍然低垂着，濃密的碎發散落在額間，襯得整個人更加空靈。

“你或許不相信我和原來的那個人不是同一個，但你是我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見他眉心舒展，内心有所松動，曜靈誠懇道，“自我們見面之後，我自問所有事隻要力所能及沒有不做的，畢竟占了這個人的身體，而這個人對不起你。現在我也沒有任何要傷害你的意思，隻是想問一句，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氣氛霎時靜谧，安靜得能聽到耳膜流過的電流聲。

容與自始至終低着頭，嘴唇嗫嚅幾下，極低的聲音淹沒在空氣中。

曜靈的耐心快耗光了，但是想起他從小在實驗室，沒有這種意識也說不定，又不死心地問：“比如‘謝謝’‘這幾天過得怎麼樣’，或者解釋一下我被按在地上快窒息的時候你身體不舒服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