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草長莺飛。
不比雪融霜飛、荒漠連天的邊關之地,近日裡,京城的達官貴女已經脫下厚重的貂皮大氅,換上略帶薄絨的初春流行衣衫,迫不及待出了家門。
或呼朋引伴同去郊外踏青、興緻來時便作畫吟詩,或約三五好友上酒樓吃酒暖身,笑談近來的朝野瑣事,或坐在小吃攤的破舊長凳上,幾個女人在讨論誰今年要娶夫的八卦……
而今日,幾乎所有人都隻聊一件事,那就是東凰大敗匈奴,去歲北征禦敵的大軍奉旨班師回朝,并将于今日正午抵達京城!
這消息好似一陣風,一夜之間便從朝堂之上吹到了草野之間。
大街小巷擠滿了烏泱泱的人群,由城門口至皇宮的主道兩旁更是人山人海,酒樓無一不滿座。
樓上樓下人聲鼎沸,推杯換盞、撫掌大笑之聲不絕于耳。
此時酒樓裡,衆人正對挂帥禦敵的顧元帥極盡贊美之詞,其中不乏文人雅士。
“顧元帥真不愧是三代将門之後,此次大破祁連關,拿回了我東凰的疆土,又奪得匈奴可供六畜休養生息的肥沃草原,實在是英勇無雙,值得我朝的大好女兒們景仰學習!”
“是啊!過去五年,我朝北部時常受匈奴侵擾,被占領了不少疆土,又恰逢連年旱災,可謂是内憂外患。幸而當今聖上雄才大略,去歲力排衆議,決定正式同匈奴宣戰,又大膽拜顧知棠為帥,這場仗才能赢得如此漂亮!”
“雖說顧知棠從未上過戰場,但她逝世多年的母親乃是當年随□□打江山的名将之一,龍生龍鳳生鳳,有母如此,她的女兒又會差到哪裡去?!”
“經此一戰,今年入伍的女子們定會大增!”
“莫說旁人,就連你我也是熱血沸騰啊!我恨不得能去親眼看看那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有人高舉酒杯,“哈哈哈!來,諸君,讓我們滿飲此杯!”
女子們的聲音此起彼伏,她們紛紛心情激蕩,高聲應和:“好!”
酒樓内的聲音随着杯落之聲終于漸漸小了一點。二樓窗邊有個探頭望向城門口的女人忽然道,“聽我遠在前線的堂姐說,這次五皇女的表現也十分出色,每次都帶頭沖鋒,而且這次攻占匈奴六畜栖息的草原,讓匈奴大傷元氣的計策也是她提出來的。”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征愣半晌。
無它,隻因五皇女……她向來名聲不太好。
“假的吧?”
有人提出質疑,與此同時也開始有人佐證窗口女人的說法。
“我本來也不信,但我姑姑寄給姑父的家書裡也是這麼說的……”
“我遠房表叔的小兒子的朋友的哥哥在遠丞侯府裡做小厮,據他聽到的消息,确實是這樣的……”
窗口的女人轉頭笑了笑,露出一張年輕姣好的面容:
“二月初從前線快馬加鞭傳來的捷報不就說了嗎——五皇女半夜孤身闖入敵軍營帳,取得敵軍最厲害的将領阿赤那首級,又成功從匈奴的地盤脫身,緻使敵軍士氣低落,一蹶不振。這事你們都沒聽說?”
“這……”有人悻悻道,“我以為是吹牛呢……”
有人适時插嘴:“送信的可是聖上的親信,吹牛給聖上聽,是不是不想活啦?”
酒樓裡頓時響起一陣陣爽朗的笑聲。
“可是……五皇女她那個樣子……”
“是啊,這個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五皇女葉昕,是個聲名狼藉的纨绔,胸無點墨,空有一身蠻力,平日裡隻有兩大愛好:喝大酒和上青樓。
*
正午時候,陽光溫柔,春雨濛濛。
守城将軍大開城門,迎着主道兩旁百姓的歡呼聲,以顧知棠為首,身後三千軍士緊随其後自城外浩浩蕩蕩而來。
身為副将之一的葉昕就跟在顧知棠身後。
她高坐在戰馬上,腰脊挺直,身着黑色铠甲,墨發高束。一手松松勒着缰繩,一手拿紅纓槍,槍尖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冰冷的光芒。周身氣勢淩厲,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也是一名武将。
可就算真成了武将,葉昕也不稀罕。
她有一個比武将更重要的身份——東凰朝五皇女。
五皇女葉昕,親生母親乃是當今聖皇,生父則是後宮之中地位顯赫的雅貴君,曾受聖上專寵三年,當時風頭無雙,名揚京都。
但現在的葉昕并非從前的葉昕。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親手帶了五年的貼身助理會背叛自己,夥同她的對手策劃了一場車禍送她去.死,更沒想到會借此機緣穿進一本書中,代替原主成為當朝五皇女。
恐怕誰也不會想到,一場抵禦匈奴的出征,竟讓五皇女内裡換了個芯兒。
顧知棠同樣騎着一匹戰馬,刻意放慢了速度。她笑着沖兩側歡呼的百姓點了點頭,又堪稱危險地避過從酒樓幾處窗戶抛出的十幾張繡花手手帕,才勉強偷得個機會側頭去看身後的葉昕。
葉昕自然注意到了顧知棠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