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團長，何事需要您親自跑一趟？”身着制式軍裝的刺客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藍發女人。按照軍銜職位，擔任驅魔城法師團團長的女人地位并不比他一個七階刺客低。

“這位王刺先生，若有時間能否借一步說話？”法師團團長——藍妍雨，禮數周全眉目溫和道，“您應該有參與士級一号、二号獵魔團的出擊任務。我想要了解情況。”

這不在法師團長的職務範圍内。這不是法師團長應該關心的事情。涉及「白劍」回收，所有參與者都被下了封口令，包括那十名獵魔團成員也是如此，連獎勵都沒有公開發放，隻在揭示闆一角公示出去，寫着：士級一号、二号獵魔團參與驅魔關秘密行動表現出色，特此獎賞每團三千功勳。

但藍研雨嫁到驅魔關多年早已熟知刺客聖殿的處理方法，她當下就明白自己女兒牽扯到複雜的事件中，很可能還有生命危險。她心急如焚，直接沖去找幾天不見的丈夫，恰巧碰到剛開完會同樣急着尋她的聖靈心。

二人一對消息，藍研雨才稍微冷靜。

采兒沒事。可據說之後她被高層安排了單人長期任務。

“爺爺告訴我，采兒是主動要求的。”聖靈心歎道，“這孩子怎麼就那麼想脫離刺客聖殿的保護呢？好不容易才再見面，也給我們庇護她的機會啊。”

藍妍雨眼前又閃過那天晚上女兒絕決的身影。那道阻止她解釋的斬擊劃在地上同時也割在她心裡，切斷了藍研雨和好的幻想，猛然推開她的接近。它是信号：絕不理解，絕不原諒。

十一年的分離，從未見過女兒一眼。傷害已經造成，無法治愈，長久的愧疚糾纏着聖靈心夫婦。剩下能為女兒做的，隻有用盡餘生去彌補……

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否則自己一輩子要在後悔中度過。藍研雨忍住心痛想。

“這孩子到底想怎麼樣？”

丈夫的疑問把她拉回現實。

“……想要怎麼樣……”她喃喃重複着，然後愣住了。

她發現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聖采兒想要什麼。

分别前，才三歲的采兒是個讨人喜歡的孩子，禮貌又可愛，被殿裡的人稱為小公主，哪怕殺意再重的刺客都不忍心吓到她而選則收聲斂息。在父母的呵護下，長輩的偏愛下，當時采兒的笑容能夠治愈一切。

可現在呢……？再次見面後，聖采兒一次沒笑過，面容冰冷而死寂。反差強烈到可以認成兩個人。

當初藍研雨本就反對讓采兒那麼早踏上修煉之路。可是為了驅魔關崛起的未來，為了這個偉大的宏願，她放手了。

如今看來那些東西算個屁！光是想到聖采兒會受傷、會流血她就氣得顫抖。塵封的母性在這一刻爆發。

說白了還是他們太無能，拗不過聖月的命令又怎樣？難道整個刺客聖殿的命運就隻能吊在一個小孩身上嗎？難道那些九階老頭都是死人嗎？那些老東西不想承擔的東西活該一個孩子承擔嗎？

“原來采兒……不想被控制。不想被刺客聖殿的教育控制。”藍研雨低聲說。

“可她畢竟是輪回聖女。我們無法改變，這是她的命運！”

“為了人類的未來，這是她應該做的。”

這個相伴了幾十年的男人是如此陌生。

“啪！”清脆的聲響。聖靈心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捂着臉，第一次見到溫婉的妻子對自己發怒。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父親！”藍研雨瞪向聖靈心，“以前你尚且沒有能力，可身為軍事總長，你總該為自己的女兒撐起天，為她換得短暫的自由！”

“你好好想想，好好看看，她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你也不是什麼力量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着她被帶走了！”

藍研雨摔門而去。命運在此時分出了岔路——

她迫切地想了解聖采兒是怎麼想的，怎麼做的，于是她憑借人脈找到跟随采兒出任務的七階王刺，決定從點滴表現重新認識女兒，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摸索女兒需要什麼。

時間回到現在。

藍研雨語氣懇切，神情真誠道：“這位王刺兄弟，我并不是要打聽被封鎖的消息。我隻想知道聖采兒是如何戰鬥的，或者她有沒有笑過？隻要告訴我這點就好。”

“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請求你。”

七階王刺抿了抿嘴唇。他也有母親，能夠理解這份想法。隻是說說個人表現也不要緊的吧，反正是輪回聖女的家人。

心受觸動之下他将所見所聞一一告知。

不過，事到如今再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若是聖采兒聽到，隻會嗤之以鼻。

看吧，那個女人又在自我感動，期望遲來的彌補有所作用。其實那個女人所行所言根本不配被稱為母親，不過是讓自己過意得去的彌補。

聖采兒早就沒有親人了。她在試煉無盡的黑暗中明白了一個道理：唯一能救自己的隻有自己。

……

這幾天驅魔關天氣并不好，烏雲蔽日大雨卻遲遲不落。

地上的人也難受。頻繁的巡邏，加倍的訓練，密集的偵測。所有驅魔關駐軍的動向都比一周之前更緊張。從這些細微的區别能看出有什麼大事在醞釀。

敏銳的直覺可以發現空氣中飄蕩着危險的因子。那不是血腥味造成的，而是某種誘發戰争的預告。夜悠深深吸氣，分辨着。

以前她很讨厭這種氣味，每次都會提醒她刻進靈魂深處的不安和無助。那是弱小的、曾經身為普通人的無力。

風向東北，空氣濕度不高。适合施展火系法術。夜悠站在城牆上，攤開手掌試圖接住還未落下的雨。

“老爸，你怎麼來了？”她聽到自己發小王原原的聲音，轉頭面向聲源。

王向身披重甲全副武裝地出現，他揉了揉女兒湊過來的腦袋，誇獎道：”原原剛才的出手越來越果斷了。很好。”

“嘿嘿，遲早有一天超過你！”王原原坦然接受。

“哈哈哈，”平時沉郁少言的魁梧男人爽朗大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期待着。”

“夜悠，”王原原呼喚道，“你說，我是不是比我爹當時強得多。”

“那當然，”

夜悠走過來笑着說：“肯定比王向叔當年更快到九階。”

“……不過現在還不到換防的時間，我們獵魔團還在執勤。發生什麼了嗎？”她話鋒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