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賦角度來說，作為輪回聖女，作為千年一遇的天才，作為刺客聖殿未來的期望，甚至是有史以來人類最強的「尖刀」，她就是有這樣的資本，高傲的資本，去鄙視大言不慚者。

“胡說，你懂什麼！”高瘦老者重重一拍會議桌，風壓順着他的力道擴散，掀得殿内燭火一片飄搖。

“……我懂什麼？”

本就低沉的語氣更加低沉。聖采兒盯着她的曾祖半晌，清麗的臉上突然浮現驚鴻一瞥的笑意。

高高在上的身影和那些“大人”們重合，就如以往一般，聖采兒依舊面對那些幼時延伸至今的夢魇。可是她今天沒有心情扮演一個聽話的乖乖女。

在這個帶給她無數苦痛的地點，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積累。比起拿魔族開刀，直面硬剛“大人”更符合她心意。

哪有什麼臨時起意，爆發都是蓄謀已久。

“是。我什麼都不懂。但你們今天把我們扣在這，無非就想試探我們知不知道那塊東西。”

聖采兒遙遙指向會議桌中央，憑借自己聽到的隻言片語猜測着。

“——神器「白劍」的碎片。”

“我就是沖着它去的。滿意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幹瘦老頭急得大吼。他是想聽到這句話，可不是由聖采兒來說，而是由夜悠來說。

利益複雜得叫人咋舌，他可不想讓聖采兒和這柄神器扯上關聯。

“這次出擊不是您的指示嗎？”微微一笑，聖采兒絲毫不受影響，氣勢更不落下風。

“夠了，采兒。”

側面，又站起一個紫發中年男人，眉眼間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男子似乎身在高位久矣，出口就帶着上位者的威嚴。

夜悠能認出這位是驅魔關的軍事總長聖靈心，亦是聖采兒的父親。

男人的态度無疑令聖采兒不爽。她連眼神都欠奉，語氣冷淡：“你是？不要插入我與殿主的談話。”

“你！”

桌子再次受到重擊。

聖采兒就像立起全身刺的刺猬，紮得又一個人急眼，随即情況愈演愈烈，溝通幾乎無法進行。

審訊變成菜市場吵架。

雖然看輪回聖女殿下怼人很爽，可是……

夜悠不着痕迹地往門口挪了挪。情緒激烈中，他們透露出不少刺客聖殿的情報。夜悠聽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滅口了。

“咚咚——！”

沉重的拍門聲打斷了刺客們。

“王指揮使求見！”

好巧不巧，怎麼就挑這個時候進來。全場徹底安靜。

“……進。”老者亦沉默，随後回應。

侍者引着魁梧的男人過去。

“抱歉先斬後奏不請自來。”男子嗓音渾厚虎背熊腰，快兩米的身高似乎能把天扛住，立在那兒不怒自威。

終于，家長出場！

夜悠心下大定。她知道自己可以撤了。原因無他，來者正是好友王原原的老爸，負責對接戰士考核的指揮使，王向。足夠有分量也足夠有借口帶她出去。

王向給夜悠遞了個意為“放心”的眼神。此刻兩殿對後輩的态度高下立判。

“孩子們的事情孩子們解決。聖殿主，我們成年人該借一步說話。”

同為九階強者的氣勢籠罩四周。

那幫瘋狗戰士趕來護崽了。聖殿主聖月重重歎氣，隻好朝着破壞他計劃的重孫女揮手示意她退下。

……

黑曜石大門開合，兩位少女脫離壓抑的氛圍。

夜悠深深呼吸，頓時覺得輕松不少。“該往哪兒出去呢？”

身為本地人的聖采兒才驚醒般一抖，複而轉身向外。

“跟我來。”

二人無言，腳步聲回蕩在走廊。但夜悠能注意到一路上行人越來越少。這是要幹嘛？夜悠眯起眼，警覺。

紫發少女沒有殺意也沒有惡意，姑且還算安全、嗎？

“剛才你都聽見了吧。”問句用稱述語氣表達，顯然聖采兒笃定了事實。

裝蒜是沒用的。

“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忘記？”夜悠試探道。随即她感覺到一陣風——

飄揚的紫色發絲撞入視野，拂過臉頰，衣領被摁住後推，脊背砸上冰冷的牆面。脖頸上貼着沒有溫度的尖銳物件。

可以反應過來的，但夜悠沒有動。直覺告訴她無需躲避。

“不要忘記……不用忘記。”聖采兒調整匕首的位置，離開夜悠脆弱的頸動脈半寸。

聲音從很近的地方發出，沒有往日般拒人千裡，反而溢出令人驚訝的溫柔。

夜悠眨了眨眼。

“說出去就殺了你。”耳邊落下的詞句宛如情人間的私語。能夠看到聖采兒輕顫的睫毛，就像開在刀尖上的花朵，危險且美麗。

心跳聲比任何時候都清晰。真是瘋了。受到生命威脅居然還忙着欣賞對方的容顔。

夜悠無聲地笑着，不是平和禮貌的那種。

她本來也被人叫做“瘋子”，幹出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

“好啊。”她主動貼近匕首，按住自己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的心髒，聲音沉靜道，“那這件事就會為我們倆的秘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