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魔族境内的爆炸借由三個“尾巴”之口，傳回了刺客聖殿。

作為當事人的夜悠自然是逃不脫一頓問詢。在騎士領隊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夜悠剛剛趕回驅魔關便被喊到刺客總殿報到。

“這丫頭每次出去都能搞事情！”

想必領隊大人會這麼說。夜悠百無聊賴地猜測着騎士領隊高英傑可能的想法，靠在刺客聖殿傳喚室的牆壁上。

這間房間當然不止夜悠一人。士級二團團長聖采兒正靜靜待在夜悠對面，閉目養神。

夜悠把目光放在她身側。

那份超越等階的威力和壓迫感，證明聖采兒使用了輪回靈爐。但這位輪回聖女大人靈力耗盡，甯願和夜悠一塊兒在此待命也不去大本營接受檢查。

奇怪。預言有說，使用輪回靈爐是要付出五感為代價的，可是看起來聖采兒除了失明之外其餘幾感皆健全。

似乎是夜悠探究的意圖太清晰，聖采兒睜開眼看過來。

至少感知沒問題嘛。夜悠不由自主坐直身體，問道：“聖團長不去檢查嗎？靈力耗盡還是得好好休息的。”

“沒受傷，不需要。”冷淡的語氣斬釘截鐵，聖采兒搖頭否定。

“……倒是你。手……沒事？”略顯生硬的轉移話題。

“小傷，無礙。”夜悠看向自己多災多難的胳膊，笑着回答。盡管被輪回靈爐的力量攻擊，傷口比以前恢複得慢太多，血肉生長的痛苦一次次沖擊大腦讓人恍惚。但是自己的虛弱不能輕易外揚，夜悠選擇一句話蓋過此事。

幾秒過去。不知在想什麼，兩人各不出聲，房間又恢複安靜。

“抱歉。”極輕微地一聲。夜悠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卻見聖采兒已然扭過頭去，表情不見波動，裝作無事發生。

有意思。

夜悠嘴角的笑意不再浮于表面，真誠了些許。她張張嘴準備說些什麼——

“大小姐，夜團長。”某個刺客敲門，“就由在下帶路，請二位參加會議。”

……

刺客聖殿的裝潢和他們的打扮一樣陰暗内斂，内飾幾乎全部采用黑色打底，地闆所用石料奢華又低調，每一步踏上去都會發出脆響。

這審美夜悠是認可的，不過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光線還是有點暗。是不是應該适當地給文職人員辦公的區域添上幾盞燈？

聯想起遠在東南要塞的戰士總殿，夜悠突然有點想念那個地方。至少呆久了沒那麼陰森，也不會有那麼多明裡暗裡窺探的家夥。

從剛才開始不下二十道視線掃過他們。夜悠默默記着數，跟着帶頭的刺客轉過拐角，停在兩扇高大的黑色大理石大門前。

大門推開。氣派的會議室内隻坐滿五分之一的位置，可是看氣息不少在七階往上，單憑目光就讓夜悠不得不打起百倍精神。

嗯。自己獨自被喊到其他勢力的大本營裡，一個人面對那麼多高層。

還好之前交代原原姐叫了戰士聖殿的增援并把儲物袋裡的“”碎片藏起來，這保住她走出刺客聖殿的可能。

下意識握緊的拳心被夜悠用力扳開，緊張勁兒早在傳喚室等待時燃燒一空。殘餘在腦海裡的情緒是赤裸裸的興奮。得快點适應啊……以後這種情況會出現很多次。很多次。

她壓下心裡的狂熱，恢複到彬彬有禮的模樣。擡頭挺直背，穩穩地走到長條會議桌的最後。

逆光的主座上坐着幹瘦老者，黑衣黑袍，眼神死寂，自上而下打量站在遠端的兩個少女。

他正是刺客聖殿殿主之，九階俠者聖月。

他冷眼掃過那個戰士。

戰士的發色相當常見，柔順的黑發乖巧地垂在脖頸兩邊，身形不算單薄但也不結實，站在那兒不說話讓人産生此女甚是文靜的幻覺。

幻覺畢竟是幻覺。就是這家夥用愚蠢的方式赢了自己重孫女。

老者眼中冷意更甚。剛想說什麼，餘光就瞟到旁邊自己的孫女上前一步，無聲催促，失明的雙眼比身經百戰的殺手更死寂。

“咳。”老者清嗓，緩慢開口。“人證已經到了。”

“在你們複述行動前，我有必要提醒。”

“事關三殿，二位務必如實告知。”黑袍老者看向兩位團長，神識卻隻掃過夜悠，緊盯少女的每個表情，想必任何不妥之處都會被挑出來加以攻擊。

刺客聖殿有秘術能檢查人所說的真與假。在九階強者面前撒謊，難度可想而知。

“嘭！”背後的會議室大門猛然合攏。數道身影高坐上首，無形中便予人以壓迫。

在所有刺客目光彙聚的終點，夜悠開口，簡單地介紹自己接下任務的動機。

“士級一團需要更多實戰磨練。那天軍部隻有這個任務适合，但難度不低，我隻能和實力最強的二團合作以求成功完成。”

“你很自信，小輩。認為兩支菜鳥獵魔團就能對付一個準七階和複數五階組成的小隊。”蒼老聲音從高處傳來，語氣不善。

“并不是我自信，而是軍部建議在這個任務上采用這種配置。您可以去軍部查證。”夜悠果斷拉出靶子擋箭。

“他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驅魔關的軍部不值得信賴嗎？”夜悠疑惑道。

白癡才在外人面前承認内部不和，明知軍部那群廢物隻會敷衍了事，但上頭的人隻能陷入沉默。刺客聖殿第一波刁難被她一句反問抹去。

下面的問詢是關于任務的作戰規劃。從巧用地形和風向逐步清除低階，到集中最強戰力處理高階，夜悠完整地叙述思路，每個點都對得上“尾巴”監視所得的證詞，讓硬是人半點錯處都挑不出。

于是那種無形的像殺意似的壓迫增加了，對身心都起效，讓人覺得胸悶。……他們太急切，看似提問實則審訊，一群大人把這種手段用在14歲小孩身上，是不是有失氣度？

夜悠突然能夠共情聖采兒的遭遇了。換成她被這種高壓手段壓個七八年也得瘋。而聖女大人甚至還保留着基本的理智……真讓人佩服。

臨近結尾，那高瘦老者并不滿意結果。

老者對夜悠遠超同齡人的心智有了直觀認識，于是刻意發難道。“為什麼采兒動手的時候你不阻止？你看不出她用了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嗎？”

沒話找話，意料之中。但是這處理方式也太爛了，就算夜悠不知道預言内容，也可以推斷出幾個信息：一、殿主與聖采兒淵源不淺。二、聖采兒掌握需要付出代價的秘術。三、而且掌握得并不算好，必要時還需外力介入。

弱點暴露得很明顯。就這還擔任整個聯盟的情報機構？不被别人套話都算好的了！

夜悠低頭斂息，防止自己笑出來。

“使用那份力量是我的判斷。”清冷平淡的嗓音響起，在夜悠身側被衆人遺忘的聖采突然插話。

“不殺了它，難道讓它殺了我？”聖采兒又是一步上前，将所有目光攬過。

“采兒！”高瘦老者沒想到一向沉默無聲的聖采兒會開口，冷不丁被噎住了，呵斥道。

“換成在坐的各位，有誰能僅憑五階修為處理得更好嗎？”聖采兒語氣中卻充滿不屑，仿佛在更高處睥睨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