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劍直白的話語讓在場幾人陷入了沉默,唯獨不明真相的章長鈞悄聲傳音給王相究問道:
“王長老,四荒乃三不管之地,任由發展始終是個隐患,為什麼他們這麼抵觸?”
王相究瞥了一眼沉默的衆人,心中暗歎一聲:“掌門還記得狄望這個人麼?”
“您是說那位被流放的長老?他也在四荒?”
“正是。”王相究解釋,“四荒不僅是抵禦北方獸潮的前線,還是各派流放罪人之地。”
“這樣啊。”章長鈞似有所悟,随後慚愧道,“我竟不知此事。”
王相究寬慰他:“處理狄望之時,掌門正在閉關,不知情也屬正常。方才沈樓主提到的沈秋言,也是被流放至四荒。”
“他們都姓沈,莫不是血親?”
王相究瞥了一眼沉默的沈秋平,悄聲給章長鈞講述了那段恩怨,其中沈家兄妹的複雜關系給章長鈞聽得一愣一愣的。
“原來如此,若是我将仇敵送進四荒,定然也不會想讓他們再回來。”章長鈞點點頭。
“此事牽連甚廣,掌門一會切莫多言”王相究叮囑他,“以免引火燒身。”
章長鈞乖巧地點了點頭。
就在兩人交流之際,崔淩山率先打破沉默:“和談可以,但四荒之事免談。”
他擡頭看向坐在持劍心老人身邊的聽劍,意有所指:“小師侄,莫要忘記,當初在四荒發生了什麼。”
坐在他對面的沈秋平面色一僵。
“顧樓主,乾雲師侄老夫可以交還。”墨無量突然開口,“隻是今後我潑墨樓的單子,顧樓主得讓些利。”
“可以。”顧念器一口應下,“從今日開始,潑墨樓的單子,我少兩成利。”
“沈樓主,崔無言的下落還有勞樓主多多協助。”崔淩山也開口,“作為報答,崇山派名下的桃源秘境開啟時,五韻樓弟子可以随意進出。”
“多謝崔掌門。”沈秋平面色恢複平靜,淡淡道,“瓊仙宴再辦時,崇山派弟子皆可入席。”
幾人三言兩句,就達成了協議。
坐在遠處的魏一計看着他們寥寥幾句就談妥了,感慨萬千。若是這些人能早點退讓,兩派三樓何須犧牲這麼多弟子。
感慨之後,他又心生寒意。千百門派弟子的生死,在這些人口中,竟然都是利益交換的籌碼。
和談結束,墨無量幾人也沒有逗留的理由,紛紛向持劍心老人辭行。
很快,殿内隻剩下沈章王,還有聽劍幾人。王相究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連忙帶着章長鈞來到持劍心老人面前。
“劍宗主,自老掌門故去後,我等還未登門拜訪。”王相究恭敬道,“有劍宗主坐鎮東部,不周界不會亂。”
持劍心老人手持盤龍杖,沒有理會王相究的話,反而是看着手足無措的章長鈞,淡淡一笑,一抹藍光從他之間飛出,沒入章長鈞眉心。
藍光消失的那一刻,章長鈞愣了一下,眼前景象驟然一變,變得霧蒙蒙一片。
“王長老?”他下意識轉頭,發現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再回頭,白霧散去,他的腳下出現了一處村莊。
村莊挨着一條從山上躺下來的小河,河邊種有四棵柳樹,柳樹旁有人家十餘戶。家中有磨盤,有紡車,有簸箕,一排甯靜祥和。
章長鈞落地那一刻,幾聲稚童笑語從遠處傳來。他愣了一下,然後沿小路循聲走了過去。
意識之外,章長鈞雙目無神,像根木頭似的站在原地。
王相究見狀大驚,又不敢貿然出手,隻能帶着擔憂的目光望向持劍心老人:“劍宗主,這……”
“修己道,修天道。”持劍心老人緩緩說道,“王長老不必擔心,老朽見章小友眉間郁結纏繞,長此以往與修行不利,故而送了一場機緣。”
王相究聽聞頓時大喜:“多謝劍宗主!”
“你我修道之人,漫漫長路本就該互相協助。”持劍心老人淡笑。
“師尊你可真偏心。”旁邊的聽劍聽到這話,立刻上前挽住持劍心老人的胳膊,搖晃着說道,“這麼多年你怎麼不給我送點機緣,讓我明兒一睜眼就成仙了。”
王相究臉上的笑意轉為尴尬,不安地看向持劍心老人,卻發現後者依舊樂呵呵的樣子。
“機緣早已随你而行,徒兒,莫要貪得無厭。”
聽劍“哦”了一聲,轉頭去看王相究,見他已經移開視線,正仔細打量着魏一計,于是順手一抓,把毫無察覺的魏一計拉到身後。
“王長老,許往已死,你當安心才是。”她說道,“若是做了多餘的事情,那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王相究聽見她的警告,又看了一眼不為所動的持劍心老人,悻悻點頭,将目光收了回去。
就在這時,章長鈞的身子忽然一抖,整個人摔倒在地。
王相究也顧不上其他念頭,連忙上前将人扶起。
剛起身的章長鈞神色恍惚,眼中帶着迷茫。
“章掌門。”持劍心老人一聲呼喚吸引了他的目光,二人雙目相對的那一刻,章長鈞渾身如雷劈般顫抖起來。
顫栗之後,他再次擡頭,眼中帶着喜色。
“多謝劍宗主!”他躬身道謝。
“掌門,您看見了什麼?”旁邊的王相究連忙追問。
章長鈞擡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包含滄桑的目光讓王相究一愣,細看之下發現這份滄桑之中又帶着釋然,又觀他氣息浮動,似有突破之兆,再次大喜,拉着人再三道謝這才離開。
雖然他不知道章長鈞經曆了什麼,但他知道,今日之後,那些困擾自家掌門的心結将不複存在。
二人走後,持劍心老人才說道:“倒是個好苗子。”
“有天賦,但傻乎乎的。”聽劍在一旁評價,“不過能過師尊你的考驗,本性應該不壞。”
“并非是老夫的考驗。”持劍心老人道,“運由天定,命由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