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
“放開我!我不走!”
天際初露白,一道尖銳的喊叫聲就打破了清晨甯靜。
餘宅後院,兩名穿着灰白布衣的家仆正拖拽着一個女童。說來也是奇怪,兩名家仆皆是膀闊腰圓之人,以二人合力竟然不能拖拽那女童半分。
那女童雙膝微曲,整個人朝後倒去,這樣的姿勢雖說可以讓被拖拽之人不費太多力氣,但以她幼童之姿能與兩名壯漢相抗,足見其氣力不凡。
女童一隻眼睛蓋着紗布,上面隐約能看見褐色的污漬。
“嘿!你個喪門星,餓了你半個月力氣還這麼大! ”一名家仆抓着女童的手臂,見僵持不下連忙扭頭朝着身後喊道,“愣着幹啥快幫忙啊!”
聽見他的喊叫聲,原本圍着看戲的家仆這才反應過來,其中一人快步上前,繞到了女童身後。隻是他剛伸出手,那女童就伸長了脖子,沖着他的手掌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鮮紅的血液立刻噴灑出來,染紅了女童的半張臉,尤其是點點紅斑落在遮住她眼睛的紗布上,像極了奪人性命的餓鬼。
鮮血刺激着她的感官,女童僅剩的那隻眼瞳孔一縮,原本充滿恐懼的眼神也随之變得冷酷。隻聽得她嘶吼一聲,擡手一掀,竟是将那兩名壯漢掀飛了出去。
緊接着她又抓住想要逃跑的家仆,隻聽着“喀哒”一聲,扭斷了他的胳膊。
慘叫聲頓時回蕩在院中。
女童深呼吸一口氣,那隻眼睛順着偏頭動作滑到眼角,視線在院外其他人身上走了一圈,最後落在了一個人身上。
被她盯上的人頓時兩股戰戰,連忙擠進人群中。
女童抹去臉上的血漬,正要上前,忽然身後屋内傳來一個蒼老但有力的聲音:
“住手!”
女童回頭,發現屋内已經出來了三個人。
餘戚捆着一名婦人,跟在餘家老祖宗身後,剛才那聲就是出自她口。
“娘!!”女童看着婦人被捆,大叫一聲正要沖過去,結果餘戚隻是輕輕一拉繩子,那婦人就發出了慘叫聲。
女童被吓得立在原地,院外的家仆們見狀,連忙上前,用最粗的麻繩将其捆綁送走。
餘戚則帶着那名婦人,随餘家老祖宗一道去了内堂。
這名婦人就是他們先前口中的林氏,而女童是她的女兒,餘雅。雖說姓餘,但若追本求源,她其實應該姓徐,與其母林氏和其兄餘承是徐家血脈僅剩的三人。
不僅如此,林氏其實與餘家老祖宗是表姐妹,非要算年紀的話,也就差了兩三歲。
可從相貌上看,怕是沒有人會相信。
畢竟林氏即便慘白着一張臉,也是風韻猶存,看着不過中年,再看餘家老祖宗,埋土裡就差一口氣了。
餘戚把林氏捆好送進内堂後就識趣離開,屋内這時也就剩下林氏和餘家老祖宗兩人。
林氏雙手被綁在身後,就連坐在椅子上這個動作都是由餘戚用力壓下去完成的,全身上下也就剩下頭還能動。
她面色慘白,雙目無神,汗水拉着發絲緊貼在臉頰,淩亂又無助。
而在她對面的老者,年歲已高,雙目依舊炯炯有神。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對面因為長時間挨餓而慢慢弓起腰身的林氏,裂開嘴,露出沒剩幾顆的黃牙笑道:“看起來,駐顔丹的效果也有多好,我折磨了你半輩子,你還是老了。”
“你我上一次見面,是五十年前了吧。 ”林氏的聲音有氣無力,“你變樣了啊。”
一句你變樣了,成功戳中老者的軟肋。
她握住茶杯,原本隻是老态的面容瞬間猙獰起來,不過好在屋内也就她們兩人,也不用擔心會吓哭小孩。
“餘秀啊餘秀,當年分明是我先看上的林大哥,你非要跟我搶!”老者狠狠道,“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已經離開這個家了!餘承餘雅他們就是我的孩子!我會被他們接上仙門過好日子!你的這張臉也是我的!而不是現在,讓我在這裡蹉跎歲月!你說!你欠我的怎麼還!”
“我欠你的?”林氏低着頭笑了,這一聲氣若遊絲,但并不妨礙她口中嘲諷,“餘承餘雅,還是姓餘啊。”
“那是你活該!若是我,定不會讓餘家把人接回來!”
“是你騙了我!”林氏難得多了些力氣,“林哥死後,是你跟我說回家的!!回家……家……這還是我的家麼?”
說到最後,竟是多了幾分悲切。
老者聽着,眼中閃過快意,剛要說話就聽見林氏低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我笑你癡心妄想。”林氏仰起頭,雙目渾濁無神,但這并不妨礙她直面老者,“餘徐兩家合并已有百年,你們餘家連一個修道者都沒有,你怎麼不想想,是不是你餘家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就憑你,能生下承兒和雅兒這兩個好孩子們!”
“為何不可!”老者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兩條眉毛也跟着抖了抖,“我餘家以陣法聞名,若非被你們徐家耽誤,早就在鳳華城立足!怎麼蝸居在這窮山惡水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餘顔,你這麼多年還是喜歡做白日夢啊!哈哈哈哈!你以為對外說承兒是你養大的,他就是你兒子了麼,你兒子,你兒子死了多少年了哈哈哈哈哈哈!”林氏身子一仰,竟是連人帶凳摔倒在地上,震動引起了幾聲咳嗽,但并不妨礙她放肆大笑,好似要把自己所有的生機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你兒子才不會給你駐顔丹!他隻會敲骨吸髓,把你榨幹後挫骨揚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摔倒的聲音加上笑聲讓站在外面的餘戚心生不妙,立刻闖了進去,掐住林氏的下颚,将早就準備好的破布條塞進了她的嘴裡。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十分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