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真的能夠這般輕易承下這好意嗎?張謙許常年都是奔波遊走進展緩慢,早已經習慣了那些一寸難于一寸的遭遇經曆,這種看似輕而易舉卻主動前來的善意予他,終究還是無法輕易接受啊……
此刻他隻是有些目光黯然,卻有些呆滞間看着那夕陽的隐隐燒雲光,靠坐在床榻上握着那衣袖當中的三個瓶瓶罐罐,觸摸間既有那粗糙尋常的瓶子,也有那質地溫良的藥玉瓶身,還有适才留下的黑色瓶囊隐隐有些深淪的預兆,想着如若自己真的再早些,再早些遇到、是不是一切都不至于眼下這樣?
他們想将自己當做千裡馬,卻不知他又何嘗敢與他們并肩。
這種看似天下掉餡餅的好意,反倒比起那淬了毒還要深刻的膽寒,令他隻能徘徊在屋内的香薰間逐漸沉淪堕落,而非打開門與他們一同走向那光束之中。
眼下看似他有三種藥可以用,但是用慣了那上好翠玉瓊漿,又如何能夠再習慣用那白瓶間的見效粗糙,他深知,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那壞瓶黑滑當中所藏匿着的詭異,就好似告知他眼下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虛夢,是一響清明,更是大夢初醒間的恍惚。
那種怪異的順滑比起那翠玉的溫潤來的更清晰,也令人一着不慎就容易踩空落入萬丈深淵。
他究竟該如何選擇……當看到那符箓之中的字樣,張謙許到底還是将那符箓卷起塞入那黑瓶當中,略微颔首仰顱,沉重虛實間緩緩閉上眼睛,察覺那符箓終究還是被自己投入看似狹小卻深不見底得黑色瓶身,或許此生都不再會重新出現,而是永遠藏匿于瓶中不見天日。
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很早之前他就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眼下的這些代價一日比一日深厚,他已然快要償還不清,又何必再自尋歧途,背上數不盡的負累與道德責任。
他僅有的已然足夠,并非不滿足于眼前,卻還是義無反顧将自己僅剩的付出,為了填平世道中的仁義道德,恩情大如山,縱然有時也會令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命懸一線。
此刻是截然不同的境地處境,就好似一屋之隔,也就隔絕開了兩處世間,自始至終都是不同的,而一開始就是生于沉淪沉浮間,又如何能夠像念酒那樣坦坦蕩蕩,心懷無愧,又怎能如同青提奕那樣成為一門長老,持守信念,更無法如同端木上穆那般光明磊落,一家當家。
他們都有美好的将來,可誰又說得準,真的是将來呢?即使如同念酒,也不得不受其規制,屢屢受限,即便如同青提奕,也仍是在世道之中屢屢碰壁,磨損信仰,更何況本就是市井道義間的端木上穆,也需要為了家業未來發展,為了不被落魄落下而尋求破解之法,盡力交涉。
端木上穆又如何能夠喜歡這些人際勾當,他向來是唾棄不滿,卻不得不隻身入境,逼迫自己作為才能夠留有一絲機會,讓鍛造世家不至于步入那些醫藥世家、小門小宗、建造行業的過去,這世道之中,從來沒有輕易一說。
隻是看擁有什麼,得到什麼,失去什麼,又能夠盡力取得什麼。
他們無不是為了目的而前行,縱使是推着催促,也無可奈何,畢竟沒有人能夠逆流時間,更無法真切改變世道。
即便如此,還要去試嗎?無論會落到如何的地步,無論這塵世始終幹涉阻撓,無論嘗遍千帆苦楚,也不後悔嗎?
早已經在做,也來不及違背了。
諾言也好,賭注也罷,其實他們本就是分分合合,才能夠聯系在一同,誰也說不好誰終有一日是否背叛,誰又會分道揚镳,背信如今的道義,從而淪落忘卻,堕落庸俗世道之間。
等出去之後,念酒與他們二人對視一番,青提奕面色如常,依舊是溫潤親和,而端木上穆則是略微臭臉,大概是覺得他那樣一個尋常小宗不受待見的弟子還這樣擺譜,以至于這樣好生擔待着。
“什麼毛病、”端木上穆說話向來直爽,更是不滿也直接表露的性情中人,眼下見對方無論從哪方面都不如在場的他們二人,反倒還要念酒去好聲好氣的說到,先前也沒見過這麼難辦的,比起談攏價格還麻煩。
而念酒知曉眼下他們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多半也不會去得罪言說端木上穆什麼不是,縱然是說了張謙許也聽不見,自然是沒必要,其實也是因審時度勢,如若對方在,才有幾分開口的用意。
而青提奕多半也是知曉此行不會那般輕易就答應,畢竟此遭道路本就踐行困難,更是步步維艱,倒也理解。
“罷了,暫且不談,眼下比試結束,但同盟加試未定,尚有幾日空餘,且先歇息吧。”畢竟他們幾日一路前來也是耗費了不少财力功夫,如今好不容易得閑,自然清楚過後的繁忙不必眼下,一寸光陰一寸金,能夠得空得所、便正視些。
念酒見聞也曉得他們二人現下比試結束,多半也是該回去的,至于比試的結果也是明日傍晚才出,後日才有加試的消息,畢竟加試多半是不能參與到比試成績排序的,而是另外單獨的排列,所以也另行定論。
“先行回去吧,如今時候也不早了。”念酒說罷也打算同他們二人前後回去,自己眼下還得去尋一下卿逸,又不知曉去哪兒去了,稍不注意又溜走了。
其實他們都知曉張謙許的确是可用之才,但是比起這個,張謙許更是他自己,因此與其替不值得的人賣命還不讨好,或是總被排擠擠兌,總歸若是能夠清楚自己真正的道義和志向,來的更有價值,不是為誰而作,而是為他自己而活。
他知道現在很多人都無法這樣輕易的作為,試問世俗之間又有誰能夠真正的為别人而活,為自己而活呢。
隻是這樣這種有志氣作為,想要成功的人,真的很有魅力,其實張謙許真的很厲害,也真的很努力,他的意志和堅韌遠遠比起他的身軀來的更為強大,但世人通常也隻能看見浮現表面,故而不明。
而就事論事而言,這種人才其實也是吃了出身的虧,但凡有良好的出身與受過優質教育,無論是放在什麼方面,就算是在朝廷仕途或是别處上面也絕對是未來的國家棟梁能夠有所最為一番,雖然現在也沒何不可,也許尚未發覺他的能力,也能理解,畢竟他如今也是為了宗門而努力。
但是宗門單隻是宗門,念酒有查過,知曉那邊的發展局限性較高,很容易就受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