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壞蛋豈不是至少半個月都用不着他了?謝魇頓感虧大了,早知道他前兩天就硬擠進去!
鐘離淨瞥他一眼,不想說話。
誰知道謝魇鼻子這麼靈敏?
還好他沒讓謝魇聞到那異香,他想着眸中閃過一絲羞憤,當即掐決,潮汐般的靈力拂過周身,什麼氣味都在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何時動手?”
“今夜。”
精血氣味消散,那股若有似無的甜香也随之散了,謝魇才确定自己嗅到的不是錯覺,小壞蛋前兩天還真是快毒發了,心中越發遺憾。
他不免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鐘離淨,之前沒這麼香啊。
莫非是因為蛋漸漸大了?
他越看鐘離淨,鐘離淨便覺得他很煩,轉頭就走。
“走了。”
謝魇感覺他今天脾氣有點暴躁,隻好好脾氣地跟上。
“好好好。”
這會兒正是晌午。
今天已經是十一。
今日入夜時分,李晟與安陽公主會到暢音樓聽戲,公主府防守太過嚴密,難以從中下手,然而但凡公主出門,程總管必然會尾随。
李晟好歹是少将軍,特意挑了不是監察所的地方,提前清了場,便派安副将來請他們。
此事并未叫上王昊等人,連西寨主爺孫都不知情。
鐘離淨和謝魇到後門時,東方雨澤并一位侍從和蘇天池、紅绫這假侍女四人已經等着了。
到暢音樓後,幾人分頭行事,布陣是鐘離淨的拿手本事,幻陣布下,隻待程總管入陣。
也許是鐘離淨的幻境給東方雨澤和蘇天池二人極大的信心,他們二人裝扮成夥計,準備趁亂刺殺程總管,鐘離淨沒有阻止他們。
天色漸黑,月亮爬了上來。
今夜是十一,月亮接近圓滿。
公主府的馬車停在暢音樓外,随行的數十侍衛分布在暢音樓内外,清查安全過後,候在門前的李晟和安副将才等到馬車上的人下來,先下來的是手握佛珠串的程總管,他環顧四周一眼,随即才将公主扶下來。
蘇天池和東方雨澤跟在李晟身後,見狀不由伸長了脖子看去,便見馬車上下來一位身量嬌小瘦弱的宮裝少女,是的,就是少女——
她看起來大概十五六歲,眼瞳很黑,膚色雪白,有幾分嬰兒肥,神情如同幼童般懵懂。
但見到程總管時,她會笑,嘴邊露出兩個梨渦。
雲王已近百歲,與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居然如此年幼嗎?而且她身上似乎也沒有靈力……
這時,程總管已經扶着安陽公主過來,東方雨澤悄然按住蘇天池手背,蘇天池才垂下頭去。
是了,剛才李晟跟他們說過,公主也用丹藥堆出了金丹修為,即便心智如幼童,根本不會運用靈力,她有金丹在,就能青春常駐。
别說跟她親哥一樣活到一百歲,活五百歲都行。
不多時,程總管與公主便到了暢音樓門前,見到李晟這個驸馬,公主眉頭微蹙,扶着額角想了一會兒,才沖他露出一個笑容。
“驸馬,我來聽戲了!”
李晟回以一笑,溫聲道:“公主願意前來,是臣的榮幸,公主莫急,我們這就進去聽戲。”
公主笑着點頭,顯然很期待。
程總管隻是在旁邊看着,沒說什麼,隻是跟着公主和李晟進去時,突然看了眼蘇天池。
蘇天池整個人僵在原地,還以為自己要暴露了。
還好程總管沒作聲,似乎認為被李晟牽走的公主更重要,緊跟着快步跟上李晟和公主。
幾人落座後,戲便開場。
假扮丫鬟的紅绫送上茶水,跟着蘇天池和東方雨澤站在一起,指向上方,交換了個眼神。
而此時,鐘離淨與謝魇正在暢音樓對面的屋頂上遠遠看着這座已然被幻境籠罩的戲樓。
自程總管踏入戲樓門前,幻境已然開啟,一會兒不論裡面發生什麼事,外面都不會察覺。
樓中曲調哀怨,依稀傳到二人耳中,謝魇支起一條腿在屋脊上坐下,頗有些悠閑自在。
“有阿離親自布下的幻境壓制,那老太監難以施展全力,李晟在這樓裡上下也安排了不少修士,看來這老太監今夜是在劫難逃了。”
鐘離淨站在屋脊上,應了一聲。
“嗯。”
謝魇對他的冷漠有些不滿,起身走向他,“那老太監是不弱,但阿離也不必如此緊張吧。”
他說着将手伸向鐘離淨肩上的一縷長發,卻先被鐘離淨握住手腕,幽冷藍眸靜靜看他。
“阿離是怕我問你雲國鐘離家的事嗎?說起來,我是真的好奇阿離和這雲國鐘離家的關系,若讓我自己先查到,阿離不會生氣吧?”
鐘離淨隻道:“你想怎麼查?”
“都告訴你了,你會讓我查嗎?”謝魇可記得他們沒有過不查對方過往的約定,隻約了什麼時候自白身份的最後期限,他還有個問題想問,“阿離對那鐘離徹似乎很在意,莫非,阿離也想要螣蛇留下的斬仙錄?”
若是如此,他們怕是要沖突了。
鐘離淨推開他的手,眼神狐疑,“你想要斬仙錄?”
謝魇也不否認,“多學一些,對我也沒壞處。再說了,這可是能重創海神的極品妖術啊。”
鐘離淨挑眉,“傳說你也信?”
謝魇反問:“阿離信不信?”
鐘離淨沒說話。
謝魇道:“螣蛇與海神的千年之争是有迹可循的,說來阿離似乎還是海國人,海神因螣蛇隕落,在阿離心中,怕是對螣蛇并無好感。”
他說着,又問鐘離淨:“阿離也信奉海神嗎?畢竟你的鏡靈舊主,似乎也是那位海神。”
他去過海國,知道海國水族大多信奉海神,海神點化的海神族至今仍統領着那片海域。
可是說起海神,鐘離淨卻是不着痕迹地皺起眉頭。
謝魇敏銳地察覺到,試探地說:“阿離竟然不喜歡海神嗎?其實我也覺得,海神早已隕落,海國水族卻一直在期盼祂的歸來,可是千年過去,海神還是沒有回來,沒有回應他們的乞求,也沒有助他們渡過苦難。分明支撐海國千年的是曆代海皇,他們依舊更願意信奉那不知蹤迹的海神,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沒有盡頭的等待當中,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們挺可笑的。”
鐘離淨眸光忽然沉下來,一掌拍向謝魇,“少廢話。”
“阿離竟然要為此與我動手?”
謝魇面露震驚,卻輕而易舉地抓住了鐘離淨的手腕,因為鐘離淨根本就沒有動用靈力。
鐘離淨想掙開他,卻被謝魇就勢将他整個人抱在懷裡,下巴抵在他頸側,深吸了口氣。
那股隐香已經不在,鐘離淨卻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謝魇輕笑一聲,捧住他臉頰,“這算是投懷送抱嗎?”
這個舉動未免太過猥亵冒犯,鐘離淨感覺謝魇的氣息打在頸側,像是要咬他,神色一緊,便要推開他,卻被人握住手腕扣進懷裡。
“松手!”
謝魇貼着他耳邊輕輕噓了一聲,示意他往下看。
“開始了,阿離。”
戲已過半,在幻境中待得久了,程總管難免察覺問題,而就在這時,扮成戲子的人召出法器向他攻去,虛僞的假象驟然被打破。
此時,李晟和紅绫一人一邊拉着安陽公主退到後面。
而東方雨澤和蘇天池也已經除去僞裝,随着李晟安排藏在樓裡那十幾個刺客一道出手,将被幻境所迷惑困擾的程總管圍困起來。
鐘離淨恢複平靜,可仍舊不習慣讓謝魇貼着脖子,皺着眉頭往後躲了躲,“我讓你松手。”
知道他再逗下去人又要生氣了,謝魇不舍地将他松開,“阿離最近是越來越不喜歡我了。”
鐘離淨迅速退到五步外遠離他,眼神頗為嫌棄。
“我本來就不喜歡你。”
謝魇聽着這話心裡怪不舒服的,他在秘境養了這小壞蛋幾十年,回到這裡又好聲好氣地哄了他那麼久,他居然說本來就不喜歡他?
于是他便給自己挽尊,“阿離還是那麼口是心非。”
鐘離淨皺了皺眉,别過臉去,看着下面的打鬥。
沒人哄謝魇,謝魇便将自己哄好了,無奈地走到鐘離淨身邊,“合你我之力,殺一個老太監還是綽綽有餘的,讓他們試着玩會兒吧。”
也就是謝魇有底氣說這話,鐘離淨知道程總管修為在他們之下,可他就是不想理謝魇。
謝魇便又試探着抓住他的衣袖,而後并不意外被鐘離淨甩開,他這回是既無奈又好笑。
“真的不理我了?我就是想抱抱你,這也不行?”
不過比起剛知道兩顆蛋存在時的鐘離淨,現在的他脾氣壞歸壞,卻不會喊着要殺謝魇了。
謝魇如此安慰着自己,不依不饒地握上鐘離淨手腕。
“好了,不生氣了好不好,下次你準了我再抱你。”
鐘離淨還是沒理他。
謝魇再讓一步,想起他就是說了海神一句不好才惹人生氣,便說:“我以後不說海神了。”
沒想到他家小壞蛋居然如此信奉那位海神,謝魇突然有點煩,難怪小壞蛋不喜歡螣蛇。
鐘離淨沒再推開他,隻是擰眉看向下方,“不好,他手裡的佛珠,似乎在動搖我的幻境。”
謝魇這才給了底下打鬥一個眼神,鐘離淨說的正是程總管,安副将的修為不低,又有衆人相助,對付被幻境壓制的程總管還是有得打的。可程總管分明已經有些吃力,落了下風,手上纏繞的那串佛珠忽然閃爍起金紅的光芒,幻境果然開始動搖。
局勢逆轉便在此刻,程總管祭出那串佛珠,竟掙脫了幻境的壓制,威力瞬間碾壓衆人。
鐘離淨神色凝重起來,揮出一道靈力,維持幻境不至于破滅,令程總管再入幻境之中。
但他很快以那佛珠串為法眼,凝結金光護住周身。
感受到佛珠串上溢出的陰冷煞氣,謝魇也認真起來。
“好重的煞氣……這法器想來是吞了不少生機鮮血祭煉出來的,但又隐隐有幾分靈氣……”
帶着海潮水汽的氣息覆蓋了那股血氣,這串佛珠,俨然是被提煉到了接近仙品的境界。
“是鲛珠。”
鐘離淨俯視下方衆人,靈力動蕩,夜空冷風卷起他的衣擺與發尾,他的眸光微微閃爍。
“而且不隻一顆。”
來自佛珠上陰煞的靈力勢要撕裂幻陣,一陣陣湧出。
鐘離淨凝望着那串佛珠,藍眸中閃過一道幽光,随後眼神愈發冰冷——他看到了,佛珠串上每一個珠子上都禁锢着一個鲛人怨魂。
他再擡眸看向那手持佛珠的程總管,眸中殺意畢露。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