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法陣打開時動靜不算大，但靈氣終究洩露出去了，東方雨澤剛要進屋，就聽見謝魇提到蘇韻長老，腳步頓了頓，神色迷茫。

“什麼蘇韻長老？”

謝魇暗道這人來得真巧，啧了一聲回頭看，東方雨澤帶着他的侍從進來了，王昊跟宋思思還有謝子陵、百裡雪幾人也來了，不過因為忌憚他們，王昊二人隻站在門前。

蘇天池倒是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謝魇看在眼裡，沖東方雨澤揮了揮手上的記錄冊，“被派往雲國的第一位長老，東方兄不知？”

“驿站的長老嗎？”東方雨澤才看到他們身後那暗格裡的東西，睜大眼睛道：“你們找到了？”

謝魇颔首，索性将手裡的冊子扔給東方雨澤。東方雨澤接過翻看，回道：“我隻拿到了驿站長老和十八個外派弟子的名單，你說的蘇韻長老并不在其中……”他說着正好翻到關于蘇韻那一頁，見到病故二字不由一頓，“原來，蘇韻長老已經離世。”

“是啊。”謝魇唇角微揚，看着臉色不大好的蘇天池說：“十二年前就已經病故，難怪宗門沒有告訴東方兄這位長老的存在，不過好歹是驿站長老，應該也有金丹期的修為，也不知蘇韻長老是得了什麼重病。”

他話音落下，蘇天池猛地擡頭看來，似乎很在意。

東方雨澤合上冊子，遲疑道：“我從未聽說過這位蘇韻長老，但既然第一位被派往雲國建立驿站的宗門長老，想來宗門也很看重她。”

謝魇沒說話，跟剛進屋的謝子陵對了一眼，謝子陵也聽到了他們方才的話，卻是小幅度搖頭，示意自己也不認得這位蘇韻長老。

謝魇挑眉，如此看重，内門弟子卻無一人認得嗎？

鐘離淨看沒自己什麼事了，也沒興趣動暗格裡碧霄宗弟子留下的遺物，轉身往邊上的書櫃走去。書櫃有被暴力翻開過的痕迹，隻剩下一些無關緊要的文書典籍，以及一些小擺件，置物架上有尊青玉雕刻的鲛人小像，玉人面容秀麗，栩栩如生，雙手捧起的拇指大的珍珠也很是惹眼。

謝魇由他自己去玩，一邊觀察蘇天池的反應，一邊說：“雲國排外不是一天兩天，似乎自從如今這位雲王繼位後對待修士便一直如此嚴苛，其實雲國與宗門并不交好，離宗門又如此遙遠，我實在想不通宗門有什麼必要派門中弟子來這裡建立驿站。”

十三年前，東方雨澤和謝子陵都還小，别看他們都是主峰與赤月峰的大弟子，其實他們隻比王昊、宋思思和蘇天池幾人大幾歲，隻因為自幼宗門傾力栽培，以至于修為、閱曆以及眼界都勝過他們許多。

就像很多宗門一樣，在培養宗門核心弟子或未來接班人時，資源傾斜給他們無可厚非。那麼多資源投下去，加上本就不差的天賦，怎麼也能讓他們成為天之驕子。

但即使是很小就在接觸宗門内務的東方雨澤，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問題，碧霄宗若想要發展，其實沒必要往這麼遠還排斥他們的地方建立驿站，這根本得不償失。

忽地，門外的宋思思開口說道：“蘇韻？我應該見過這個人，我記得，爹還想收她為徒。”

嬌縱的宗主千金因為在宗門被訓斥過，這一路上謝魇也在，一直很老實的避開他，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開口，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宋思思有些受寵若驚，但謝魇這麼看着她，她心中莫名得意，下意識看向屋裡的另一個人——那個鲛人阿離。

然而鐘離淨正捏着玉像上的珍珠，壓根沒回頭。那珍珠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在燭光下隐隐散發着明潤的光澤，照在少年青澀漂亮的臉上。宋思思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有些悶悶地别開眼，接着悶聲回答。

“那是在将近十五年前，當時我還才不到四歲，那一屆宗門新招的弟子裡就有一個叫蘇韻的女修，資質悟性都很不錯，又是帶着修為拜入宗門的，我爹很看好她，請她來過主峰，我就在門外看到了。不過她拒絕了我爹，我也記不清是因為什麼，總之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再聽說時，是她主動請求去雲國建立驿站，後來直到今天，我才再次聽到她的名字。”

她怎麼想心裡都憋屈得很，從前她才是那個讓所有人矚目的焦點，但自從她跟謝子陵解除婚約後，謝子陵不是在看鐘離淨，就是在看這個阿離。她說話這麼會兒功夫，假扮謝子陵的謝魇已經回頭看了鐘離淨兩三回，雙眸含笑，滿是溫柔寵溺。

宋思思抿了抿嘴，又說：“不過若是蘇韻當年沒有拒絕我爹的話，如今也是宗主座下弟子了。”

“是嗎？”謝魇随口應了聲，看了謝子陵一眼。

謝子陵卻是滿臉迷茫。

東方雨澤也很狐疑，“那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人？”

宋思思被謝魇的忽視氣到了，再對上向來跟她不對付的東方雨澤，火氣蹭地漲起來，“我怎麼知道？再說了，這是我們主峰的事，你們赤月峰為什麼要知道？蘇韻她又沒進内門拜我爹為師，一個不肯入内門的小長老，碧霄宗多的是，誰會去留意？”

這倒是實話，碧霄宗底蘊不如其他上宗，但其實修士不少，隻是上層在合體期的修士不多，金丹期的長老，在宗門是很常見的。

東方雨澤皺了皺眉，沒跟宋思思嗆下去，隻道這女人是不是吃了火藥，故意沖他發火。

王昊察覺到宋思思火氣來得古怪，忙拉住她轉移話題，“竟然拒絕了被一位上宗宗主收為入門弟子的機會，這位前輩确實很有魄力，隻可惜天妒英才，早早隕落了。”

宋思思也給自己選的男人面子，悶悶地嗯了一聲。

方才一直沒說話的蘇天池卻冷不丁問她，“小師姐，你說的這位蘇韻前輩，她長什麼樣子？”

他這話問得突兀，不說本就懷疑他的謝魇，東方雨澤跟宋思思幾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蘇天池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臉，扯了扯嘴角似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連宗主都想收蘇前輩為徒，她一定是個集美貌智慧資質于一身的神人吧？我就是聽她也姓蘇，又都差點進了主峰，說不定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有些好奇。”

說到蘇天池拿了内門大比第一卻沒被宋宗主收為徒弟這件事，宋思思不免心虛，她自己攪渾的事她當然清楚，不過她原本隻想讓宋宗主收王昊為徒，沒想到宋宗主不收王昊了，也不打算收蘇天池做徒弟了。

怎麼想，這事都像是宋宗主在為失手打了宋思思這事給她補償。宋思思卻對蘇天池有些羞愧，想着便如實回道：“我那時太小，長什麼樣我記不清了，但我記得她左手手背上有一道疤，應該有些年頭了。”

蘇天池怔了怔，像是有些失望，悶悶地點下頭。

“這樣啊。”

一心看戲的謝魇沒錯過蘇天池握緊劍柄的小動作，他支起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二人。

東方雨澤沒有多說，隻道：“天色不早了，既然已經找到東西，我們盡快收了東西就離開。雲國終究不安全，驿站的師兄弟為何而死我們也已經查清楚，任務也算完成了，我們還是将這些玉牌帶回宗門吧。”

看他對着暗格裡的玉牌一臉虔誠鄭重的神情，謝魇果斷讓到邊上偷懶，“那就交給你了。”

他說完轉身就溜到鐘離淨那邊去了，東方雨澤有些不忿，想說同為内門弟子，謝子陵又是宗主徒弟，理應親手将這些為宗門死去的師兄弟請回去。但想到這是個假的，東方雨澤就不說話了，自顧自向着暗格裡的躬身一禮，親手收起這些東西。

宋思思也進來了，大概是自幼教導，她對這些玉牌也還算敬重，跟蘇天池在旁邊幫忙。

這麼一比，謝魇這個假宗門大弟子就有點懶散了，真正的謝子陵默默看着，暗自搖頭。

謝魇隻管自己開心，去找鐘離淨時發現他還在盯着那顆珍珠，便無奈地笑了，“原來阿離喜歡珍珠嗎？不如我們帶走好了。”

他仔細回想，好像不管是在秘境裡還是在現世，鐘離淨從來不缺什麼金銀珠寶，但隻有能刻符的玉或者材料能讓他看上一眼，這還是頭一回看他這麼在意一顆珍珠。

鐘離淨的視線這才從珍珠上移開，睨他一眼，将珍珠放回玉像鲛人的手托上，“我隻是随便看看，别人的東西不問自取就是偷。”

謝魇俨然沒什麼道德觀念，“但他們都已經死了。”

鐘離淨跟他說不通，便道：“我不是喜歡珍珠。”頓了頓，鐘離淨看向謝魇，幽藍眸子裡似乎藏着一絲黯然，“我隻是很久沒有看過四海城的東西，所以多看兩眼。”

謝魇頓了頓，“四海城？”

鐘離淨默然颔首，看屋裡衆人都在忙活，他皺了皺眉，繞過書桌往外走去。謝魇快步跟上，等出了房門，才低聲問鐘離淨，“阿離是說，那顆珍珠出自海國的四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