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宗内門大比後，曜城出現了不少碧霄宗弟子的身影，尤其是在售賣靈草材料的市集，清月樓二樓上臨街的一處廂房窗前，屬下半身隐在窗後望着街上的年輕修士。

在他身旁站着的白衣青年有着一張純良蒼白的臉，若是謝魇此刻也在，二人站在一處，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便如同照鏡子一般。而被養在清月樓的，此人隻會是謝子陵。

一月前，謝子陵遇險險些身死，被自稱是謝家族中老祖宗的謝魇救下，便一直在清月樓養傷，謝魇極少來看他，即便面上帶笑，謝子陵再笨，兩次被頂替他身份的謝魇駁回換回身份後，也知道這個老祖宗關心後輩的借口水分很大，卻無法反駁。

他的丹田重傷，已是半個廢人，躺在床上這一個月謝魇的人一直看着他，修為都不低，他根本沒有機會逃走，也沒有資格反駁，隻能聽着屬下三天兩頭給他帶來碧霄宗的消息，比如老祖宗頂替他的身份回到宗門的遭遇，還有這些天宗門的大變。

這幾日他才能下床，想出門走走，大概是覺得他這走兩步就喘的病體跑不了，謝魇的屬下也隻是将他帶到二樓，讓他看一看清月樓院牆外的風景，謝子陵其實不滿意。

他想回宗門，也不止提過一次，可他現在也沒辦法。

看着街上行走的宗門弟子，謝子陵有些失神，一個多月前，他還是碧霄宗宗主座下風光無限的大弟子，現如今他成了被困在這裡的廢人，老祖宗頂替他究竟想做什麼？

比起宗門對他的冷待，謝子陵這些天更關心這個問題。

一隻手忽然從身後伸出，将敞開的半邊窗戶合上，屬下冷漠的聲音提醒他，“你該回房了。”

謝子陵回過頭看向屬下帶着面罩的臉，抿了抿唇，緩緩點頭，雙眼還是不舍地看着窗外。

屬下聽命看着謝子陵，謝魇也說過，到底是自稱老祖宗的，不能太過分，偶爾也要滿足一下謝子陵的心願，要用恩情慢慢腐蝕他，澆灌他的恨意，讓他為極樂宮做事。

屬下想，就像跟養豬一樣吧。

這段時間屬下便也沒太為難謝子陵，然而隻要謝魇還用着謝子陵的身份，謝子陵就不能站在陽光下，屬下上前一步，冷面無情地将窗戶關上，就剩一條縫時猛地頓住，冷不丁又将窗戶打開，甚至探頭出去。

他看見街上有一個熟悉的背影，很快沒入了人群當中，但背影在這裡出現已足以令他大驚。

“聖姬？”

謝子陵看他關了窗又打開，面露疑惑，“怎麼了？”

屬下沒說話，那背影早已随着街上來往的人群消失，他确定自己沒看錯，自窗台上一躍而下。主上找了聖姬這麼久，如今聖姬終于現身了，他看見了自然是不能錯過！

“你……”

謝子陵被他吓了一跳，往下一看，屬下的身影早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去了何處，但從他方才的反應看來，怕是見到了什麼人追出去了，謝子陵思索着，眸子亮起來。

他身邊沒人了！

這是個好機會。

雖然老祖宗救了他，還派人幫他療傷，可是……謝子陵蹙眉猶豫須臾，左右觀察須臾，輕手輕腳地往樓下後院走去，屬下一走，他走到後門這一路果然沒碰見任何人。

走到清月樓的後門時，因為太過緊張，謝子陵心跳極快，好像要跳到嗓子眼上似的，額角冷汗流到了蒼白的臉頰上，直到走出後門站在日光下，他後背都被汗打濕了。

後門開在湖畔的巷口，左手邊再走數丈就是主街道。

謝子陵緩了緩，快步往主街道走去，忽然有人在身後叫起他的名字，謝子陵的緊張得屏住呼吸，加快腳下步伐，幾乎要跑起來。

身後那人愣了下，快步追上。

“謝子陵，是你吧！”

主街道上嘈雜的人聲讓謝子陵聽不清身後人的聲音，直到那人喊了三遍他的名字，追上來抓住他的手臂，謝子陵才聽清對方的聲音。

“謝子陵，你跑什麼？”

謝子陵愣了愣，緩緩回頭，便見到東方雨澤，他呆呆地眨了眨眼，霎時松了口氣，原來不是老祖宗的人……頓了頓，他又盯緊平日裡不知為何總是針對他的東方雨澤。

他心中有兩個聲音在吵架，一個說不知道老祖宗在何處，現在回去會不會給老祖宗添麻煩？另一個說，老祖宗救了他卻要關着他，他也不清楚老祖宗底細，難保不會是個陰謀，東方雨澤是死對頭，可也是宗門的人，他可以跟着東方雨澤回宗門。

謝子陵猶豫須臾，還是決定聽從後者，反手握住東方雨澤的手，“你，你是要回宗門嗎？”

東方雨澤拍掉謝子陵的手，看他的眼神愈發奇怪，“你方才跑什麼？沒聽到我在叫你？不會是做賊心虛吧？還有你這臉色，你不是跟着鐘離長老嗎？你們又在做什麼？”

他看謝子陵臉色這麼難看，竟有點大病初愈的樣子，很是懷疑他這段時間在赤水峰上發生了什麼事，但畢竟是這麼多年死對頭，他隻會這麼拐彎抹角地跟謝子陵打聽。

謝子陵不知該如何同他解釋山上的謝子陵是假的這件事，老祖宗畢竟救過他，正想敷衍東方雨澤幾句，一股寒氣悄然而來，緊跟着，一道冰冷的嗓音自二人身後傳來。

“謝子陵，你在幹什麼。”

聞聲，東方雨澤僵住。

謝子陵也察覺到一股冰冷的威勢，他心下大駭，急忙回頭，隻見穿着一身赭色道袍的長發青年赤足站在湖畔，看見青年殊豔的臉，饒是他見識不少，一時也被驚豔住。

他認不出來人，東方雨澤卻不會，東方雨澤面色微變，内門大比那日的事東方雨澤也知道是他們碧霄宗不占理，可看見鐘離淨他還是有些後怕，愣了一下，才壓住心中驚懼，朝周身寒氣逼人的鐘離淨行禮。

“鐘離長老。”

鐘離淨沒理會東方雨澤，他順着鹿靈羽給出的青羽印記線索找到清月樓，隻因第一次來時便是走的後門，這次也先來了後門，沒想到正好撞見謝子陵與東方雨澤二人。

他們方才還拉着手……鐘離淨幽冷雙眸望向謝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