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名結束,伏笑開始教習她們拳腳功夫。
“今天練腿法......”
有的弟子站在木樁前,對着木樁踢腿,有的僅僅站在空地上,向半空中踢踏踢踏,他挨個上前,觀察每一個人的腿法是否标準,如若不對,他一邊用話語講解正确姿勢,一邊親身示範。
來到杜塵香身邊的時候,他還未查看,臉上便已帶了些許笑意。
他對杜塵香的姿态明顯比其他人要親昵,笑道:“這裡所有人都要我教,你大概是不用的。”
杜塵香微微低頭,任由頭發垂下來遮擋住她臉上喜不自禁的表情。
老師沒注意到她今天未曾打扮,亦或者是注意到了但是不覺得有什麼。
有沒有可能,他也覺得她不打扮的樣子更好看?
她聲如蚊呐道:“老師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當然需要老師教導。”
伏笑卻沒再接話,這讓她稍稍有點失落。
他在她身邊看了一會兒,連連點頭,滿意道:“你做得都很好。”
随後轉身欲走,去往下一個弟子那裡。
杜塵香想要挽留,卻又不知道用什麼辦法。
隻得眼睜睜看他走向冷慕白。
冷慕白正一下又一下地踢着木樁,力度、速度、落點,控制皆是精準。
伏笑眼中異彩連連,“你可是學過武?你這底子是極好的......”
冷慕白卻不搭理他,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伏笑滿不在意,繞着冷慕白旁觀她練習,嘴裡道:“你隻會拳腳功夫嗎?拿過武器嗎?”
杜塵香看着伏笑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冷慕白身上,對她甚至比自己都要欣賞,心裡一急,腿上力道就失了控制,一下子猛踢在木樁上。
“嘶!”她跌坐在地,猛力踢到木樁的腳背生疼。
伏笑自然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轉身來查看她情況。
“怎麼這麼不小心?”
杜塵香為了表現,用的都是自己最大的力氣。
她的力氣又比尋常人大許多,現在腳背上經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她緊咬唇瓣,面色發白,額頭漸漸滲出冷汗。
伏笑愈發急切,道一聲“得罪”,就雙手握住她的腿,檢查她有沒有受到筋骨損傷。
杜塵香呆呆注視着他憂心忡忡的側臉,這一刻仿佛連痛苦都遠去了。
他這一刻的焦急、擔憂、心疼,全都是為她而展露。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那些禮儀老師說女子要惹人憐惜了。
隻有惹人憐惜,才能得到憐惜。
才能得到注目,才能讓對方的心神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想,單單能看到伏笑全心牽挂自己的樣子,她受這一番苦,也算是值了。
冷慕白站在一邊,看着杜塵香臉上恍惚的表情,眸色愈深。
她走到杜塵香身前,伸出手,“我來帶你去找醫者吧?”
杜塵香所有的感受通通被冷慕白這一句打斷。
她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羞意。
她竟然,在老師擔心這自己的時候,走神,隻想着博得老師的關注......
這也,太不知羞恥了。
她對自己有些着惱。
現下看着冷慕白對她伸出的手,還有老師猶豫的表情,她心一橫。
不知羞恥便不知羞恥吧,她要老師。
她緊張地看着老師,“我想要老師帶我去找醫者,可以嗎?”
冷慕白慢慢收回手。
伏笑先是說:“當然可以。”
随後便問她:“我怎麼帶你過去呢?”
“是扶着你還是......背着你?”
杜塵香努力壓抑住自己想要上揚的嘴角。
她此刻整個人都仿佛被泡在蜜水中,溫柔地包裹住她的心髒,還不時向她的心髒中滲透絲絲甜意。
她正要回“都行,都聽老師的”。
就聽見伏笑的下一句話,讓她臉上蓦然血色盡失,打回原形。
伏笑為難地打量了一下她:“隻是你看起來......我可能背不動你......”
杜塵香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
她忽然聽到了好大的交談聲,絲絲縷縷地飄散進她的耳朵裡。
“真是不知羞恥......”
“也不看看她的樣子,那麼笨重那麼醜,怎麼會覺得老師會喜歡她......”
就是啊,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這麼醜,這麼笨重,怎麼會以為老師對她另眼相待?
她不是都看過了嗎?老師面對每一個弟子都是溫柔體貼的态度,冷慕白武藝也好,老師不就把欣賞給了她嗎?
她憑什麼覺得自己,是特殊的呢?
可是她呆滞地環視了一圈,也沒找到人說話,她們都在自顧自練着腿法。
那麼她聽見的聲音是哪來的呢?
那些話語,究竟是誰在對她說呢?
老師嗎?
她艱難地将視線放到老師身上,小心翼翼地觑他臉色。
還是一片擔憂,濃濃的擔憂,真誠的擔憂。
可是她的喜意全部消失了。
剛才的蜜水忽然變成了毒汁。
讓人飲鸩止渴。
卻被毒汁洞穿了心髒。
好痛啊。
腳上的疼痛哪值得一提,根本比不上心痛的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