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白進了房,“塵香娘”滿臉虛弱靠在床頭。
“塵香娘”問:“你們,認錯人?”
“是的,我們要帶一個叫作‘塵香娘’的人走。”
“塵香娘”想了一下,說:“這個名字,好聽。”
冷慕白突然想起了什麼,帶着愧怍,低聲問:“我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中,原,名字。”
冷慕白猶豫一下,問:“那你要起一個嗎?”
“我可以教你認字,幫你選。”
“塵香娘”點點頭,“好。”
冷慕白找醫館學徒要了本識字讀本過來,一個個指給“塵香娘”看。
“塵香娘”有點想笑。
她看得出來冷慕白其實是個寡言的人,但是為了彌補她,一應體貼。
她努力描述自己的想法:“你,不用,愧疚,你,不是,故意,我,皮肉之傷,蠱蟲,差點,飛進你身體裡,我,險些,害了你。”
冷慕白想,這人真是長相随了性子,爽朗直率,頗有男子氣概。
不,不對,她轉念又想,誰說隻有男子才能有硬朗氣概?
大氣的女子多得是,小氣的男子也一抓一大把。
她低低應了一聲,“我來教你認字。”
“塵香娘”跟她一起看了會兒書,背了幾首家喻戶曉的詩句。
她很喜歡其中一句,于是指着那句道:“我,想好,名字。”
冷慕白問:“是什麼?”
她笑了一下,冷硬的五官柔和了下來,說:“寸,想。”
“你叫我,寸想娘。”
冷慕白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翹,“你真的很喜歡這個名字。”
寸想娘使勁點點頭。
“怎麼了?我一來就看見你笑,這可不多見啊。”鐘離秋掀開簾子,走了過來。
冷慕白斂起嘴角笑意。
寸想娘認認真真看她,說:“笑,好看。”
冷慕白聽她說話,又想笑,但她憋住了。
為了不再被她惹笑,她決定出去。
身後傳來寸想娘與鐘離秋細碎的交談聲,她沒有在意,步到醫館外面,看着街上行人。
埼玉不知何時又湊到了她身邊。
她微微側過頭,問:“剛才就見你欲言又止的,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埼玉臉上泛起紅意,他沒想到自己這麼不經事,一個照面就被她看出來了。
他帶着羞意,問:“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冷慕白詫異看他,“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們挑剔,你才要去住客棧......”
她搖頭,“不是你挑剔,況且這也不算挑剔,而是每個人習慣不同。”
“還有!要不是你去客棧,也不會被詠風娘請求......”
“這也不怪你們,是我情願的。”
埼玉着急了,“要不是我提議先從街上找,你也不會誤傷......”
冷慕白無奈地看着他,“這都是陰差陽錯,而且我因此結識了寸想娘,不失為一道緣分。”
“寸想娘?”埼玉茫然問道。
“這是她給自己想的名字。”提起她,冷慕白的眼裡滿是柔意。
埼玉有些嫉妒,為什麼她們一個兩個都可以得到她的包容。
隻有他,好像永遠都無法接近?
他恍惚着走了進去。
冷慕白微微歪頭,看了他離開的背影一眼。
冷慕白本來準備照料寸想娘直到她好起來。
誰知道她拒絕了,說是經常受傷,這點不算什麼。
而且,她要跟着他們一起走。
她說聽了詠風娘和塵香娘的故事,她對她們很感興趣,也想看看塵香娘到底與自己多相似。
當然,這些都是鐘離秋的翻譯。
她似乎很喜歡和寸想娘聊天。
埼玉問她緣由,她隻是說:“寸想娘是跟我一樣的人,哪像你們。”
埼玉半點沒聽懂,冷慕白倒是若有所思。
再怎麼樣,也得在醫館待一晚,既要确認寸想娘的情況,也要休憩一晚。
鐘離秋現在對賴在醫館這件事已經駕輕就熟了。
隻見她大喇喇走到留堂醫者面前,說道:“我付給你們住宿錢,在你這住一晚,行吧?”
“我看你們有空床位。”
醫者的眼睛狠狠一抽,但是醫者仁心,他還是無可奈何答應下來。
鐘離秋回去吆喝,“喏,我跟他們說好了,你們自己找床睡吧。”
埼玉偷偷看一眼醫者青白的面色,暗道這可不像是說好了的樣子啊。
再一轉眼,他就看見鐘離秋已經翹着腿躺在床上,呼吸綿長,沉入夢鄉了。
埼玉震驚。
他的肩被人拍了拍,他吓了一跳,回頭看是冷慕白,聽得她道:“已經晚了,你去睡吧。”
“你呢?”埼玉問。
“我再去教寸想娘認字。”
說完,她就轉身去到寸想娘床邊,摸起一本書,給她低聲念了起來。
埼玉看了一會兒,怅然爬到一個床上,頭枕雙臂,開始思索他對冷慕白,究竟是什麼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