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紉夏本以為他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倒是真的想帶她出去的意思,猶豫一瞬,問道:“……哪裡,都行嗎?”
談铮鄭重道:“當然,我不騙你。”
祁紉夏咬了咬嘴唇。
“那……我想去你公司看看,可以嗎?”
這個回答,令談铮深感意外。
“真的?”他向祁紉夏确認,不忘調侃,“是不是想通了,決定來我這裡實習?”
祁紉夏的眼神飄向窗外,避重就輕道:“不是都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麼。我就是想看看,你現在究竟有多财大氣粗。”
她的說辭倒是有着自成一派的邏輯,談铮不疑有他,答應下來:“好,聽你的——去我公司。”
*
談铮的公司在黎川市的高新區,離主城區有一段距離。他大學出來創業,做的是和家中生意八竿子打不着一塊的軟件。他确實有不俗的商業頭腦,乘着宏觀經濟的東風,穩穩地扶搖直上。
車子駛進負一層停車場。
“你想在公司裡随便逛逛,還是直接去我辦公室?”談铮解開安全帶。
祁紉夏:“還是去你辦公室吧。我一個外人,要是在你公司裡随意走動,豈不是太沒有紀律了。”
談铮鎖了車,領着她走進直達頂層辦公室的專用電梯,邊說邊笑:“不用那麼古闆。真正能讓人随意走動的,也就是普通員工的辦公區,沒你想的那麼嚴肅。”
他這話倒是不摻水分,除去後來外聘的一些高管,公司職員的平均年齡都很年輕,畢竟身為創辦者,談铮自己也才二十七歲。
出了電梯,走在光平可鑒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祁紉夏的心底升騰起一種奇異的愉悅。雖然這裡的一切都和她毫無關系,但并不妨礙她運用眼前種種為自己構建出一個華麗的想象。
比如,她将來也會在類似的場景中,為自己的事業奮鬥。
助理淩森就在談铮辦公室的外間工作,談铮才踏進辦公室,他便站起迎身道:“談總,您回來了。”
話說完的同時,淩森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談铮身後跟着的女孩,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
談铮可從沒帶女伴進過辦公室。
出于職業本能,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
漂亮是漂亮,不過看外表和打扮,應該還是個學生;行為舉止倒是沉穩莊重,和老闆像是一路人。
推開厚重的實木門,裡面幾十平米的空間,就是談铮日常辦公的地方。确認過無需額外準備茶水,淩森便關門離開。
“你的辦公室真大,”祁紉夏站在落地窗邊,向外遠眺,“都快抵得上普通人家的住房了。”
談铮打開角落的小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遞給祁紉夏:“本來不覺得有什麼,你這麼一說,倒顯得我‘何不食肉糜’了。”
“不錯,還有點身為資本家的自知之明。”祁紉夏笑吟吟接過那瓶水。
玻璃瓶身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很有份量,瓶身凹刻着品牌名,質感非同一般。祁紉夏不認識這個牌子,不過稍微想想也能猜到,這水的價格大概便宜不到哪去。
談铮繞到辦公桌後坐下,打開了電腦。
“我有些工作要處理,你自己随便看看玩玩。如果想出去,就叫淩森帶你,他人在外面。”
祁紉夏疑問:“可你剛才說,今天不忙。”
談铮輕笑:“不是有句話嗎——‘來都來了’。”
祁紉夏忍俊不禁,自覺地往沙發上一坐。
“你放心,我一定保持安靜。”
談铮的辦公室裡,随處可見都是書。祁紉夏順手拿起一本硬殼精裝的厚本,居然是英文原版的莎士比亞四大喜劇。她心中直說巧,再随意一翻,書簽夾着的那頁,竟然正是《仲夏夜之夢》。
祁紉夏詫異地往談铮的方向看去。
他已經開始接打電話,單手在鍵盤上操作,完全是專注于工作的模樣。
祁紉夏搖搖頭,放棄了搭話的想法,研究起手上的書籍。
但凡是經常翻閱的書,總會留下痕迹。祁紉夏草草翻了一遍,大部分的書頁邊緣都有輕微的泛黃和磨損,其中幾頁還有翻折的痕迹,想來是舊書重讀。
她倒沒往别處想,隻是深感巧合,順便借着這個機會練練英文閱讀。
等到談铮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再往會客區沙發上看去時,祁紉夏的閱讀進度已經到了全書的三分之二。
“抱歉,我忘記時間了,”談铮走到她面前,面帶歉然,“讓你失望了,我這裡很無聊吧?”
祁紉夏把書簽複歸原位,怡然自得道:“不無聊,我喜歡這種氛圍,各做各的,沒什麼溝通交流的負擔。”
或許是閱讀靜心的緣故,祁紉夏在醫院裡攢下的負面情緒早已消散幹淨,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眉梢的明亮神采,熠熠動人。
談铮被這光彩晃了晃神,不知怎的,竟有瞬間的遊離。
他和祁紉夏之間有着六歲的年齡差,初次見她時,她還是個剛讀四年級的小學生。
在少年談铮的眼裡,當時的祁紉夏,幾乎沒有任何的性别色彩。
然而時間的打磨着實可敬可歎,多年過去,談铮蓦然回首,才發現當初那個毛毛躁躁的小姑娘,竟已變成一個動靜皆宜的美人。
他不可能不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