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公孫舵主這麼晚了,還來求見……”
船艙裡,一個十八九歲、稚氣未脫的乞丐将那件他才從木頭架上取下的長袍遞給了坐在床邊的那個身材魁梧、一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前幾日我們在潘家園瓦子請他,他可沒來,隻派了兩個七袋長老過來,這時候又突然自己來了。”
“人來都來了,還能不見?”絡腮胡子穿好衣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床邊站了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者,他個頭不高,身材消瘦,身上的破舊灰袍打滿了補丁。
他皺起眉頭,兩眉間隆起了一塊肉疙瘩:“見是一定得見的,但咱們可得好好想想,他前幾天不見,這時候為什麼突然又要見了?怎麼突然就變卦了呢?”
那個十八九的乞丐聽了老者的話,立時擔憂的看着忙着穿鞋的絡腮胡子:“長老,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要麼你等會兒再出去,我們幾個先幫你應付着……哎哎,長老,你等等我呀!”
……
“楊大哥,我回來了,久等了吧。”
黃梨站得筆直,如一根電線樁般杵在絡腮胡子面前。
絡腮胡子在她的記憶中都有些模糊了,畢竟和他就打過一次交道,這時再看,依然和留在她心中的印象一樣,穿得極不講究、但身材魁梧高大……概括起來就是一個詞——粗糙。
跟在他身邊的是一老一小兩個乞丐,老的那個姓馮,就是當初幫她易容的那個老頭。小的那個叫李達,當初就是他領着她進城,可惜她當時以為他們是人販子,剛進城她就借着尿遁溜走了。
這三個人現在看她都是一臉懵的表情,她完全理解他們的心理,一個穿得破破爛爛,臉上塗得跟隻大花貓一樣的女子突然跳到跟前認親,任誰都會懵。
姓馮的老頭瞅瞅絡腮胡子,又瞅了瞅她,額頭上的肉疙瘩都快隆成一座小山了,下巴一擡,直接道:“你誰呀?”
尴尬!真他媽的尴尬!
黃梨在夢中都還在跟絡腮胡子和那個矮墩墩的舵主解釋:她沒胡亂攀關系,絡腮胡子的确救過她、幫過她,她感激他,甚至還想要報答他……
“還在睡呢!這世上有臉皮薄的就有臉皮厚的,太陽都照腚了還能睡!好男就怕妻不賢,你呀,可千萬别娶這種能吃能睡就是不能幹活的,可要聽馮老兒的勸,别執意娶進門,否則嚯嚯完你就嚯嚯你兒子,接着是你孫子,你們家呀三代都得載在她手上。”
死老頭煩死啦!
黃梨丢開蓋住自己頭的枕頭,“噌”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她以前從沒覺得一個人的聲音能如此聒噪,就像一隻貓爬到了窗邊,不斷用爪子撓着玻璃。
她汲上鞋子,拉開船艙的門,對着門外那個捧着一隻破碗的老頭大聲道:“你夠了吧,都罵了我大半個時辰了,我一直忍着不是怕你,而是我敬老!”
昨晚她被絡腮胡子留在了船上,梳洗一番已是深夜,她疲憊極了,倒床就睡。
跟在絡腮胡子身邊的這個老頭叫馮淩正,不知為什麼就是看她不順眼,昨晚一直拿話嗆她,一會兒說她攀關系,一會兒又指桑罵槐罵她小妖精,今天更過份,天剛亮就在她住的船艙外大聲罵人。
老頭馮淩正慢慢悠悠地擡起頭來,額頭上的肉疙瘩不自禁地跳動了一下。
“你這個姑娘蠻不講理,馮老兒什麼時候罵你了,馮老兒是在跟我的小烏龜說話。”
他說着就低下了頭,笑嘻嘻的對碗中的烏龜道:“是吧,小烏龜,咱爺倆兒說話呢和旁人有什麼相關,還非要貼上來,見過讨贊的,沒見過讨罵的。”
黃梨快速地往他碗中觑了一眼,碗中的确有隻和嬰兒拳頭一般大小的烏龜。“你跟烏龜說話是吧,那麻煩你走遠一點。”說着,她雙手往船艙的另一個方向劃拉,想請他有多遠走多遠。
馮淩正根本不搭理她,繼續跟碗中的烏龜說話:“小烏龜,這艘船是咋們丐幫的吧,既然是咋們丐幫的船,我們愛在哪兒說話就在哪兒說話,旁人呀……”
他擡起頭,故意向黃梨擠眉弄眼,“管不着。”
死老頭!
黃梨見他一副挑釁的樣子,心裡的怒火騰騰往上冒,她突然不說話了,目光落在他的碗中,“哎呀,你的烏龜吐血了!”
“胡說八道……”
黃梨眼明手快,趁老頭目光下移的瞬間,抓起他碗中的烏龜,一個抛物線丢到了河中。
馮淩正不敢置信,指着黃梨道:“小妖精,你丢我的烏龜!”
“烏龜是河裡的,自然要回到河裡,至于什麼時候回,旁人呀……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