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白哭笑不得,一時也不執意提收徒的事了。
被傅清微這麼故意一打岔,三個人之間的氛圍終于正常起來,拿出靈管局高層的穩重樣子。
占英向傅清微介紹站在她旁邊穿一身白袍背面有太極符号的青年女人:“這是我師父,歲已寒歲主任,地位僅次于局長和副局長。”
站的遠些一臉傲氣的。
“邱月白邱老,靈管局特别顧問,擅長問蔔算卦,能通鬼神,地位超然,局長也要賣她的面子。”
傅清微颔首:“歲主任,邱老。”
都是大人物,但是傅清微心裡始終未起多少波瀾,當下她更在乎自己以後能不能安穩地睡個好覺。
不管偃骨還是仙骨,修行修道,都離她太遠了,她隻想知道靈管局可不可以解決她的體質問題,重新封印她的眼睛,這也是她來此的主要原因。
如果實在不行,她也可以想辦法留在這裡,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
四人一起來到歲已寒的辦公室。
三個人坐着,占英去泡茶,走動的腳步聲放得很輕,悄悄往沙發那邊看。
辟邪符徹底離身後,傅清微的身上鬼氣沖天,讓兩位大佬看了都皺眉。
邱月白說了一個詞:“鸾生?”
傅清微聽不懂。
“我沒有姐妹兄弟。”
占英走過來把最後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低聲解答道:“有一種蔔算方式叫作扶乩,有點像你們說的請神,鸾生就是神明附體的媒介,可以傳達神的旨意。我們靈管局就有祖傳鸾生,不是誰都能當得了的,是一種血脈體質的傳承,和巫異曲同工。”
邱月白淡淡:“巫更厲害。”
歲已寒道:“不是鸾生。”
鸾生是請神,不是請鬼,怎麼會讓邪祟入體。
邱月白又問:“你的八字多少?出生年月,具體到時辰。”
傅清微抿唇。
她雖然笃信了十年的唯物主義,但也知道生辰八字不能随便告訴他人,會被有心之人利用,即使她們是靈管局的人,她也不完全信任。更何況,她不信鬼神這件事在一個月前已經粉碎。
邱月白伸手:“占英,把資料拿來。”
占英從背包裡掏出平闆,調出傅清微的資料遞給她。
“……八月十五,辰時。”邱月白自言自語道,“八字也沒問題,不應該啊。”不但不該鬼氣纏身,反而恰恰相反,該陽氣虛妄,鬼神不侵。
“老寒,你看看。”
歲已寒也拿過她的資料看,不得其解。
歲已寒眉頭緊鎖,似乎放棄了這條假設,放下平闆說:“既然八字沒問題,那就是後天造成的,那原因就太多了,排查起來十分困難,想對症下藥更是難上加難。”
“其實……”
傅清微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深呼吸道:“我的生日改過。”
歲已寒“嗯?”了一聲。
傅清微:“我是中元節七月十五出生的。”
歲已寒和邱月白對視了一眼,不出所料。
雖然她沒有說具體的八字,但是能吸引這麼多鬼的,八字純陰沒跑了。然而九州泱泱十幾億人,純陰或純陽的八字就算少見,在大基數裡也算不上太稀奇。換句話說,就是純陰和純陽是有不少,但身體會變成鬼怪容器寄居的,萬裡挑一。
傅清微招鬼的體質肯定和八字有關,可常被鬼怪附體還能平安活到現在的,且神智清明,極其罕見——在被靈管局找到以前,不是瘋了就是死了,卷個鋪蓋随意埋了,傅清微是現今唯一一個。
傅清微看看二位,說:“曾經有高人為我改過八字……”
邱月白矢口打斷道:“不可能!”
想改生日,辦戶口的時候動動嘴就行了,以前家長為了小孩上學經常改年齡日期,但是那隻是表面的,一個人的八字不可能因為上下嘴皮一碰就變了,那是欺天!
天是那麼容易欺瞞的嗎?即使僥幸瞞天過海,連鬼神也騙得過?
巫最敬鬼神,決不允許有這種欺瞞的行為!
歲已寒用眼神安撫了神情激動的邱老,說:“所以現在這個方法失效了是嗎?”
傅清微點點頭。
歲已寒擡手指了指上方,說:“欺天隻能瞞過一時,瞞不過一世,說明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傅清微聽完有些失落,但還是存了一絲希望。
“有辦法化解嗎?”她看了眼旁邊的占英,道,“如果我一直貼身帶着符箓,能不能防止鬼近身?”
“能。”歲已寒說。
傅清微眼睛裡剛亮起的光在聽到歲道長的下一句話暗了下去。
“但是治标不治本,我不确定你的體質是否現在就是極限,普通符箓對付尋常小鬼有餘,若是碰上厲鬼,或是有道行的精怪,比如上次的黃大仙,便攔不住了。”
邱月白也在凝神思索。
“不過……”柳暗花明,峰回路轉,歲已寒露出一個笑容,說,“有一個人肯定有辦法。”
另外三人都蒙了。
“是誰?”
“也是靈管局的特别顧問,不過她深居簡出極少見外人,可能要你親自去找她。”歲已寒說,“她姓穆,住在蓬萊觀。她脾氣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占英嘴角抽了抽。
敢情在這兒等着呢,不愧是師父啊。
邱月白也點頭道:“穆顧問勝我等百倍,如果是她的話,确實可以。三十年前,我問蔔窺天遭到反噬,險些喪命,是穆觀主及時趕到,救了我一命。”
占英在幻想裡瘋狂搖她的肩膀。
邱老!你這濃眉大眼的怎麼也叛變了!穆觀主什麼時候成靈管局的顧問了?!
還是靈管局利益高于一切,為了騙人上賊船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傅清微答應得很幹脆:“好。”
占英:“???”
這就同意了?你都不想想嗎?這麼明顯的挖坑诶?
歲已寒:“占英,先帶她去辦理實習手續,為期三個月,期間工資和福利照常算。”
占英:“是,師父。”
占英領着傅清微先出去了,辦公室隻剩下兩個老的。
尤其是邱月白,看起來四十來歲,實際已經六十多歲了,當得上一聲邱老。
邱月白感懷道:“想當年和穆觀主一别,也已經三十年了,如今要不是瑣事纏身,老身真想去見穆觀主一面。”
歲已寒說:“您還是别去了,穆顧問這次出關,脾氣古怪得很,上個月剛把白虹觀的小道士送進了ICU。”
“聽說了,誰讓他們私自登蓬萊?哼,死有餘辜。”
“沒死,斷了一身的肋骨,已經出院了。”歲已寒糾正她,又發自内心地請教道,“邱老,蓬萊不能上嗎?後山陣法不是已經解了嗎?觀主允許了。”
“穆姐姐喜靜,幽居百年,我都不曾踏足蓬萊。他們烏泱泱去一群,隻死一個便宜他們了。”
邱月白不屬于靈管局,正如穆若水也不隸屬靈管局一樣,約束不了她們。邱月白愛逞口舌,話裡話外都是吃味,歲已寒便不再去糾正。
邱月白突然說:“去東海之前,我要不要去趟蓬萊觀?現在出發,當天就能往返。”
歲已寒卻說:“你想去叙舊,她恐怕已将你忘了。”
“又忘了?”邱月白一怔。
“忘了,和從前一樣,忘了靈管局所有人。”
邱月白愣得更深,慢慢坐下來,陷入長久的安靜。
而且這次……似乎又和以前記載的不一樣。歲已寒将這些話咽回肚子裡,她今年不過三十多歲,雖坐到高位,但對靈管局來說還是個新人,尤其是将時限維度拉長到幾千年的靈管局浩如煙海的曆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