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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星陷孤城 一星流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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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時,江恒已恢複泰然。我伸手在他下巴的胡茬上摩了摩,刮得生癢,倒有些好玩,便笑道:“修過面再去吧。越是緊要關頭,越得精神足,不然可鎮不住人。”

江恒捉住我的手,輕吻手心,忽發覺我面色有異,正欲細探脈象。

我忙将手抽回:“月信。這東西當真誤事,累上幾日它就鬧兵變。”

江恒滿眼疼惜,再三叮囑我安心修養,切勿操心外事。我催他收拾停當,攆出門去接手餘下事宜。

其後幾日,各部官員果真陸續病愈,太平倉的糧、藥都順當下發。原先那些空倉與混亂的賬目,也随發出去的糧,以及京畿屯田協調回的糧,逐漸“理清”。

隻是布倉的确空太多,屯田司調不回布匹,我将此前回收面巾的法子告訴江恒,布匹的虧空,也有序“填平”。

再往後,各處安養堂不分晝夜煎藥、蒸糧、煮衣物面巾,柴火告急。江恒索性自作主張,将巽園尚未動用的木材搬出來,劈作柴用。

四月底,天氣回暖,大梁百官上下齊心,疫病漸平。

與此同時,太平倉失火案也水落石出,起因是倉部司掌固巡夜不慎,導緻燈籠火星飄入倉中,引發火災。倉部司主事連帶問罪,二人已羁押大理寺獄待判。

劉全也已從大理寺撈出,我征得江恒同意,終于出了王府,前去探望。

這漢子手腳筋脈皆被挑斷,見我來,卻還想掙紮起身。我連忙制止,他急道:“三爺,我一個字都沒說!一個字都沒說!”

我搖搖頭,對他行跪拜大禮:“劉兄,今後你一家老小,我養。”

從劉宅出來,我又去探問當夜一同犯險的諸人,随後乘車前往宮城。馬車停駐在宣德門前,我掀簾看着進出穿梭的大小官員,冷笑暗笑:這裡頭随意拖出來一半人殺,也沒一個冤枉。總有一日,待我手中掌兵,總有一日……

盯了足有半個時辰,我心中憤恨稍平,回府将車駕換馬,騎上那匹新取名的“混天绫”,備上美酒與重金,封裝蓋嚴,攜範九月往雲騎橋而去。

此前黃齊山來報,李小天在失火次日銷聲匿迹,不知是因洩密而被捕,或是自行避禍藏匿。

反複回想那夜情形,我覺得不像是李小天設局算計。大約正如江恒所言,是我胡奔亂撞,将這波谲雲詭的局面打破,各方猝不及防,不得不直面對敵。

隻是靜王府實在勢單力孤,如同利刃砍進亂藤叢,推也推不進半寸,抽也抽不回刀來,反将自身繞進去。

不論如何,雖一波三折,這疫,終究是平了……不論是跳下泥潭也好,跳上賊船也罷,至少神仙臨危受命,力挽狂瀾,拯救了滿城百姓。至少……救一人,算一人吧?

那幫蛇鼠一窩的奸臣肯讓他上賊船,不也意味着有價可談?至少,好過從前浮身仙道,靜思己過,無人問津,對吧?

正心思沉沉打馬緩行,忽聽街邊小兒唱歌:“吃飽飯,病好半,戴面巾,别亂竄。”

天真爛漫的歌聲沖淡幾分愁思,我對那小兒挑眉笑道:“小子,過來。”

小兒被我這騎高頭大馬的人喊住,不敢不來,局促立在馬前。

“唱得好,再唱一個。”我抛去兩枚銅錢,暗想劉四喜這差事辦得漂亮,人才必得好生用起來。

小兒自然興高采烈唱歌,引得路旁另有幾個孩童也湊過來,眼巴巴望我。

“都唱,都有賞。”我随性抛撒,銅錢灑如落英。

“吃飽飯,病好半,戴面巾,别亂竄。吃飽飯,病好半,戴面巾,别亂竄。玄元山上住破軍,西北召來貪狼星,雙星淩紫薇。吃飽飯,病好半……”

童謠聲中,兀地多出三句來!

我腦中一緊,瞪向一個小丫頭喝問:“你唱的什麼?”

那丫頭一縮脖子,戰戰兢兢道:“玄……玄元山上住破軍,西北召……召來貪狼星,雙星淩——”

“誰教你唱的!”我驚問。

丫頭吓得直抖,不敢回答。

我也吓得音調發顫:“這都不順口你這麼連?我……我給你飯吃,你怎還反過來害我呐?”

丫頭“哇”一聲蹲下大哭,小兒們也呼叫着散開。

我深吸幾口氣,盡力穩住情緒,對丫頭嚴厲警告:“今後不許再唱,亂唱可要掉腦袋!”

丫頭還是哭,我卻沒心思安撫,略定了定神,快馬趕往慈善堂,召來範十月,将途中所遇略作說明。範十月卻說,這幾日未曾聽過那三句童謠,想來并未傳開。

“這東西必是從西北傳來。董元奎那鼠賊,搶我爹的官不夠,手還敢伸到東京來!”我屈指在桌面煩躁敲擊,“叫劉四喜過來。”

少時,劉四喜忙不疊過來作揖,範十月則悄然退至門外警戒。我将童謠與他一說,劉四喜吓得臉色煞白,跪倒在地,雙手亂搖:“小的沒編過這些東西!不是小的編的!”

“知道,你有幾個腦袋不夠砍?”我手指在桌上重重一點,“謠言已經在傳,堵是堵不住了,不如蓋。你機靈,趕緊去想一段出來。就說靜王沒本事,都是聖上慧眼識人,還有……父子情深必須加上。”

劉四喜戰戰兢兢領命去想法子。我煩躁得在桌上亂敲手指,不斷回想那童謠。

從前那鼠賊不是造謠我和胖子是那對災星嗎?怎地,如今江恒剛冒出點頭來,便又賴上他了?這東西早不傳晚不傳,偏要在他立下功勞、初得民心的節骨眼上傳出來?到底有多少人要害他,又有多少人要害我?

約莫半個時辰後,劉四喜誠惶誠恐,複來禀報:“小的……小的想着,要蓋住原來的,就不能改太多。所以……”

“說。”我不耐煩道。

“三爺可千萬要恕小的不敬。”劉四喜作揖磕頭,“小的想着,不如改成:玄元山上住閑王,紫微召來赈災忙,父子一齊心。”

我思忖一陣:“‘閑王’聽來像‘賢王’,叫他‘無事王’得了。‘召’字不好,顯得他好大的架子,改成‘叫’。最後那句也改成‘上陣父子兵’,上口些。”

劉四喜依我的意思唱一遍:“玄元山上無事王,紫微叫來赈災忙,上陣父子兵。”

這也不大好聽。不過我也不是文豪,劉四喜也隻是市井之徒,想破腦袋也編不出個馬屁連篇又文雅大方的東西來。

“先這樣傳。我把府裡的糖調出來,讓那些小兒唱,唱會了給糖吃。”我嚴肅吩咐,“别的事你不用管,就盯緊這一件。辦砸了,你是王府的夥計,得一塊兒掉腦袋。”

“是!是!”劉四喜連忙去辦。

我在後堂稍坐一陣兒,平複思緒,又召黃齊山來,吩咐他秘密将美酒和百金送去天義幫。不論如何,人家幫了大忙,還因此惹禍上身。李小天是個豪俠,霍文彥又已南下,我要想在東京城裡混得開,得結交暗道兒裡說得上話的朋友。

正待回程時,幾個織娘卻從布坊趕來,捧上一個小布包袱。我打開一看,裡面是各色各樣的福袋,繡工精湛。

“娘娘和殿下是我們的大恩人,我們沒别的本事,隻能繡幾個福袋,求老天爺保佑娘娘和殿下。”織娘們紛紛跪下。

我連忙制止:“别跪,也别叫娘娘。僭越的事,惹麻煩!”

回程路上,我豎耳聆聽,的确沒再聽見那破軍貪狼的童謠。隻是那雲沉沉壓在内城上空,分明不久前那裡才是被禁軍和中樞重重力保的堅城,如今倒瞧着像是幽深狼穴。

我久不出門透風,心思也沉重,路上便行得慢,回府時天已擦黑,剛進卧雲閣,先是見樊定邦惬意卧在連廊上,又見不惹侯在浴房門口,房内點燈。

“王爺回來得這樣早?”我問不惹。

這段時日江恒依舊忙碌,忙碌着将太平倉的窟窿堵上,歸來時總是深夜,很是疲憊,也不怎麼說話。我知他壓着滿心憤懑在做這違心事,也不好多問,隻能為他留一個溫暖的懷抱。

“爺像是得了什麼消息,忽然就說無心公務,直接打道回府了。”不惹也摸不着頭腦。

消息?不會是那童謠吧?

我心中一凜,又暗自糾結。

有人借天象造謠,這絕不是好兆頭,理應即刻與他商量對策。可……不知怎地,我又想起夢中他怒斥“妖婦禍國,塗炭蒼生”,那眼神何等仇恨,何等冰冷。

他若隻是郁不得志的閑雲野鶴,此事大概還能當做一樁無稽笑談,可我撺掇他往上争,待他回過頭來,可還能容得下曾被造謠為貪狼星的枕邊人?

貪狼命主桃花煞,偏我這卧雲閣裡,種滿了紅燦燦的绛雲仙……

還有那裁軍之争,若是有朝一日,他過河拆橋裁到樊家頭上……那史書裡,字裡行間可全是前車之鑒。

“樊夫人要不先回房歇息?晚膳已傳過,晚些時候就到。”不惹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我咬咬唇,吩咐道:“你先退下。”

不惹向來看主子臉色行事,近日我與江恒親密無間,他自然就對我言聽計從。

見不惹走遠,我猶豫再三,敲門道:“覃思,我有話跟你說。”

“進。”江恒的聲音模糊傳來。

我推門進去,掩門站在屏風後,良久,才下定決心道:“我今日出去,聽着個童謠。”

江恒不置一言,似是在等我老實交代。

“原先,就是我出生那日,有個天象,說是……破軍、貪狼淩紫微。”我剛起個頭,又猶豫半晌,委婉解釋道,“原也沒人說道,畢竟一夜出生的嬰兒千千萬,便是那間産房裡也不止我和胖子兩人。可後來我爹調去赤霄關,得了明老爺子器重,董元奎那鼠賊嫉妒我爹,就造謠我和胖子是那兩顆兇星。隻是這謠言從來也沒人信,你也知道,胖子又慫又笨,文不成武不就,我成日跟小子瞎混,全沒個女人樣,都說我爹這一對兒女是養廢了……”

“嗯。”江恒模棱兩可應一聲,影子投在屏風上。

我咬咬牙,全盤交代:“這笑話傳過兩年就沒人再傳,我也早抛去腦後,所以沒跟你提過。可我今日出去,聽到街上有人唱童謠,說……我是貪狼,你是破軍。你聽過沒?”

“我近日多在官署,不曾聽聞。”江恒淡然答。

他這态度,倒叫我有些糊塗,便又試探問:“董元奎背後是衛王府,莫不是有人要害你?”

“嗯,我知曉了。”江恒答。

我終于聽出來他全然心不在焉,又疑又憂問:“你怎麼了?”

“寶珠,前幾日樞密院已得密報,我今日方知。”屏風上的影子微微垂頭,良久,他才道,“遼帝,半月前,重病而亡。”

這天邊而來的驚人消息,讓我恍惚以為自己聽岔了。可那影子竟微微顫着,低頭笑起來,一聲,一聲,低聲而笑。

我繞過屏風,探頭一看,見缭繞熱霧中,江恒彎着腰,一聲接一聲,低聲而笑。

他聽見腳步聲,擡頭望來,臉蒸得微紅,眼也發紅,如劫後餘生般對我釋然而笑:“寶珠,借你吉言,大梁,天命尚在!天命尚在!”

看着他微顫的肩膀,我忽而明白過來:這些時日,壓在他肩上的,何止是京師百萬黎民,而是整座大梁江山!他滿心不甘,卻低頭讓步,隻因那食天下之利者見勢不妙,逃之夭夭,将這整座江山,如燙手山芋一般,扔向這個被厭棄閑置、猜忌打壓十年的“不孝子”。

“我最近也總是夢見遼子打過來,吓醒好幾回。”我驟覺鼻酸,含笑走近,彎腰以額相抵,“那夜果真沒聽岔,是老天爺說要幫咱們。都怪你念經不誠心,他隻能托我轉達,你得謝我啊。”

江恒将我緊擁入懷,臉深埋在我頸窩間。我也不知掉落在皮膚上的是熱水或是熱淚,隻聽他顫聲感慨:“梁有懸黎,天命永昌!”

當夜我倆是萬事也不願再理會,仙兒啊狸奴兒呼喚天明。

月餘後,那拍屁股就跑的萬民君父,終于祈完福,帶着浩蕩的隊伍歸京。

百官自是伏感聖恩,以左相為首,烏烏泱泱,跪泣殿門,上表乞求,為這天命加身的老頭兒加封太上聖德道君皇帝。

一跪一拒,一拒一跪,再跪再拒,拉拉扯扯,一出好戲。

最終,聖旨一宣,禮部一接,大慶一場接一場,太上聖德道君皇帝大手一揮,随駕祈福以及留守赈災的一衆功臣,通通有賞!

隻是,那些因未及時得藥得糧而死的災民,皆無聲無息,被遺忘在東京大街小巷的陰影中。

而這捅了耗子窩的無事王,也似無聲無息,被遺忘在靜如止水的靜王府裡。

十日後,府裡才來了兩道旨。

頭一道給江恒,先誇他“忠誠體國,協同右相,赈恤災黎”,轉而又責“國倉失火,職司攸關,難辭其咎”,再大度表示“特施聖恩,寬其過咎,不予深究”,最後宣告“為彰平定疫疾、靖安百姓之功,特賜改封‘靖’,加賞食邑三千戶”。

當真好笑。

靖本就是他封國,“靖”原就是他封号,連那三千食邑也是老頭兒去年撒潑耍渾硬削去的。将原有的東西還回來,便算是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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