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質越好的吉連羅效果越好。
路西法又看向這片花海,正常情況下絕對長不出這麼多吉連羅,應當,是有人刻意培養的。
這人對于某個已逝之人有相當深的執念,所以辛苦培育一大片吉連羅,但卻太心慈手軟有底線,用的都隻是現成的屍體,恐怕還都是這天界山脈裡的野獸的。
也不怪這些吉連羅品相差。
塞裡加認不出這怪異的花,也無心在意路西法說了什麼,他的視線全被倒在花海之側的狄曼圖雅吸引。
他眼尖地看見那些邊緣處的花試圖纏上狄曼圖雅,甚至想不起繞路,竟直直從那花海正中穿過,直奔狄曼圖雅身邊。
待他跪在狄曼圖雅身側,雙腿上已遍布傷痕,吉連羅宛如利齒的花刺在他腿上留下了血流不止的傷口,但他無暇顧及,隻全神貫注地查看狄曼圖雅的狀況。
路西法與伊勒沙代不緊不慢地沿着花海邊側過來時,見他滿頭冷汗,但神情已是放松許多。
“看,我就說吧,她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的。”
伊勒沙代聽路西法這幼稚的得意邀功似的發言,無奈笑道:“對,路西最正确了。”
路西法不滿意,他覺得這回答太敷衍。
他伸腿不輕不重地踢了下伊勒沙代:“快去摘吧,一會兒種花的人說不定就回來了。”
這說得,怎麼好像在做賊似的?
伊勒沙代啞然,不知該不該在他說完這話之後告訴他,其實他是準備等種花人回來同意以後再摘的。
一旁确認狄曼圖雅無礙,隻是昏迷過去的塞裡加眉頭緊皺地看着他們,沉聲問道:“這花就是您所尋之物?它……以血肉為食?”
“是呀,越鮮活的它越喜歡。”路西法笑盈盈地迫不及待回答,“若是沒有食物來源,說不定,它還會主動捕獵呢。”
他言語之間充滿暗示之意,伊勒沙代看他一眼,确定他必然又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但路西法所言不假,大片吉連羅生長在人間并非好事。
塞裡加聽罷,下定了決心,對伊勒沙代道:“請您取走需要的數量,剩下的,我會全部處理掉。”
“這不好吧,畢竟是人家辛辛苦苦種的。”路西法裝模作樣地痛心道。
“隻有我族血脈可以穿過外圍的毒瘴,我可以保證,這片花是我族人種下的,既然它如此兇狠,為了族人,我也要将它除去,無論有什麼後果,一概有我擔着。”
塞裡加知道路西法隻是裝個樣子,也不理他,隻看着伊勒沙代,請示他的意見。
伊勒沙代深深看他,湛藍眸中意味不明:“可。”
随即,他探出手,幾枝吉連羅便主動掙開泥土飛入他掌中,安安靜靜躺在他掌心,若非那些還張牙舞爪的尖刺,當真看上去美麗又無害。
塞裡加見他取好,便從懷中掏出火石,簡單尋了些易燃物,點燃之後便丢入了吉連羅花田之中。
出乎他意料,吉連羅竟然極其易燃,頃刻之間,正片花海都變成了火海。
路西法半倚在伊勒沙代肩上,沖天焰光映襯着他容顔似是比平時還更豔麗妖異,跳躍的火焰照得他殷紅眸中仿佛有波光。
他感受到了身側充當人形柱子的那位專注打量的目光,懶懶轉過臉,下颏抵住他的肩,溫柔低語:“好看嗎?”
“好看。”伊勒沙代毫不遲疑地肯定。
這坦誠的反應倒讓路西法心情愉悅。
恰是時,一陣咳嗽聲響起,那火海竄出的濃煙竟然巧合地将狄曼圖雅嗆醒了。
塞裡加連忙扶起她,急急問道:“小姐,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方才檢查狄曼圖雅身上有無外傷,也不敢真的掀開她的衣服,隻能隔着衣物觀察,現在便擔心有所疏漏。
狄曼圖雅虛弱地搖搖頭,她似是還有些驚魂未定,雙眼愣愣,不複平日的靈動澄澈。
須臾,她才開口,嗓音幹啞:“剛才……有個人,救了我。”她又咳了一陣,繼續道,“是個很奇怪的人,他,他看上去,衣不蔽體,頭發雜亂,滿臉黑灰,也不會說話,像是野人……”
塞裡加輕輕拍撫她的脊背:“好,你先别說話了,我會去找到他,向他道謝。”
狄曼圖雅皺着眉搖搖頭,她大口喘着氣,忽地想到什麼,又道:“對了,他,他隻有一隻手……”
聞言,路西法與伊勒沙代對視一眼。
路西法做了個口型:“毒瘴那個?”
伊勒沙代十分配合地也以口型回他:“可能是。”
整個毒瘴以内,好像也沒别人少一隻手了。
路西法毫無愧疚,看上去還興緻盎然。
這時,狄曼圖雅忽地看着一個方向,驚喜道:“是、是他!”
幾人都望去,隻見花海另一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正如狄曼圖雅所說,他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胡子頭發亂成一堆,右臂處空空蕩蕩。
他好似沒看見其他人,隻怔怔地盯着這片已經化為火海的花海。
“呀,好像,這片吉連羅,也是他種的呢。”路西法故作驚訝,“真是糟糕。”
狄曼圖雅掙紮着想站起來靠近他,塞裡加卻對這人極為警覺,攔住了狄曼圖雅的步伐,低聲道:“小姐,我從來沒見過此人,他在這裡種下毒花,隻怕用心不純,您不要過去。”
“可是他救了我,我不覺得他會傷害我。”狄曼圖雅眉頭緊皺反駁道。
塞裡加難得強硬地擋在她身前。
狄曼圖雅本就虛弱,自然拿身強體壯的他沒辦法,隻能無奈又着急地看着另一邊,努力發出聲音試圖将那人叫過來。
那人終于有了反應。
他兀地發出了一陣嘶吼聲,揮舞着不慣用的左手試圖去抓住一兩叢吉連羅。
但吉連羅燒得太快了。
他抓起來的,隻有一把灰。
夜風吹過,灰飛煙滅。
那人渾身發抖,須臾,竟是恸哭悲嚎起來。
仿佛絕路之人痛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狄曼圖雅怔怔地看着他,不知為何也覺得難過非常。
她不自覺地上前一步,但又被緊皺眉頭的塞裡加攔下。
那人看向了她,與渾身肮髒雜亂的外表不同,他有一雙有神的眼睛。
他就在那邊看了狄曼圖雅很久,眼中是極其複雜難明的情緒。
蓦地,他轉身。
決然地踏進了火海之中。
他像是感覺不到被烈火灼燒的疼痛一般跪下,最後擁抱着那片花田。
直到最後最後一刻,他依然望着狄曼圖雅。
路西法仰頭,殷紅豎瞳微微眯起,像是極為享受,喃喃道:“……真是美妙。”
原來如此。
他好似困倦一般懶懶靠上伊勒沙代:“差不多也該走了。”
“好,我們離開。”
伊勒沙代握起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