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孟然!我限你三份之内給我解釋清楚。”
“洗澡,外公我先去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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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過後的甯靜來之不易,上遊溪流旁,三人并肩躺在坑坑窪窪的土地上,一點兒也不嫌硌得慌。
顧孟然枕着手臂早已沉沉睡去,老爺子和梁昭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不約而同地壓低了嗓音。
從梁昭口中得知空間的由來及作用,眼前這寸草不生的荒地,孟高陽怎麼看怎麼稀罕。
當然了,問題也是一茬接一茬。
“這裡的天不會黑?”
剛回答完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緊跟着抛出來,梁昭耐心十足,壓低嗓音不緊不慢地回答:“應該不會。我來過兩三次,每次都是不同時間,沒見過這裡的夜晚。”
“哎喲,這兒可真是個好地方!有水有地,與世隔絕。可惜不能一直住在這兒,不然别說地震、洪水,就算往後陸地徹底沒了也不帶怕的。”孟高陽咂咂嘴,眼底滿是遺憾。
梁昭笑了笑,“往好處想,我們可以在這種植糧食,遇到危險還能緊急避險。與其他人相比,我們很幸運。”
“那倒是。我們孟然是有福之人,我原以為儲物空間已經是老天爺對他的眷顧了,誰承想還藏着這個好玩意兒。”
老爺子開懷大笑,笑着笑着似乎想到了什麼,闆着臉嚴肅道:“你倆渾小子不當人呐,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瞞着我。那會兒我真以為你被洪水沖走了,心裡别提多難過。”
“對不起孟爺爺,下次不會了。”
梁昭聲音極輕,态度尤為誠懇。
孟高陽擺擺手,“跟你沒關系,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顧孟然的主意。”
“他也是擔心吓到你。”
“擔心?”孟高陽氣不打一處來,“以為你人沒了,路上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想方設法地安慰他。結果呢?他明明可以跟我解釋清楚的,非要故弄玄虛,故意吊人胃口。”
梁昭挑了下眉,“他沒說我還活着?”
“說倒是說了,”老爺子摸了摸鼻頭,有些心虛道:“但随口一說,連句解釋都沒有,讓我怎麼相信?”
“孟爺爺,他不會拿這種事情和你開玩笑。”
不清楚當時到底怎麼回事,但梁昭幾乎想都沒想,果斷幫顧孟然說話:“他将近兩天沒睡,又下水撈狗,又和洪水賽跑,可以說是筋疲力竭。他不是故意吊胃口,我想他隻是太累了,實在沒精力解釋。”
這話一出,老爺子面色微僵,眼底閃過一絲愧色,“我倒是忽略了這一點。是啊,渾小子兩天都沒休息,指定是累壞了,躺在硬邦邦的泥裡都能睡着,我還在這……哎!”
“沒事兒孟爺爺,他聽不見。”梁昭一本正經道。
“哈哈哈……”孟高陽笑逐顔開,伸手拍了拍梁昭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外公上年紀了,記性不太好。你呀,平時幫外公多照顧照顧他,多關心關心他。”
不等梁昭細品話裡的意思,孟高陽話鋒一轉,“說起來外公也得謝謝你,今天多虧你舍命相救,不然我這把老骨頭怕是逃不過這一劫。”
“不會的外公,你——”
說一半梁昭忽然意識到被老爺子帶偏了,他餘光一掃,無意觸及孟高陽似笑非笑的眼神,淡笑一聲不再說話。
外界風雨飄搖,空間歲月靜好。留在空間休息無需提心吊膽,但不能攜帶物資也就意味着,這裡不适合長時間逗留。
一覺睡醒,顧孟然腰酸背痛腿抽筋,肚子餓得咕咕叫,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像是被人一頓暴揍。
空間固然安全,但現實逃避不了,胃裡迫切的饑餓感時刻提醒着他,該離開了,該回歸現實了。
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肩膀,顧孟然擡手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多了。一同躺在地上的外公和梁昭早已不見蹤影,他四下環視一圈,在不遠處溪邊看到兩人的身影。
梁昭和老爺子挽着褲腿淌在溪水中,正在給泥濘不堪的小黃翻新。
兩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梁昭捏住狗嘴、狗腿将狗子放倒按在岸邊,外公從溪邊捧水澆狗,像個娴熟的老技師一般認真給狗子搓泥。
剛從水中撿回一條狗命,再次接觸到水,小黃多多少少有點應激。它四條腿亂蹬用力掙紮,無奈敵不過梁昭的力氣,張不開的狗嘴溢出可憐兮兮地哀嚎。
沒能第一時間清洗,狗子身上的泥漿都幹透了。大大小小的泥塊滲透毛層,沒有容器也沒有沐浴露,很難一次性清洗幹淨。
狗子掙紮得厲害,吓壞了也麻煩。
簡單清洗了一番,肉眼看不見泥的程度,老爺子抹了把汗,氣喘籲籲道:“行了行了,給它洗澡順帶給我也洗了個澡,折騰死了,回頭讓孟然自己來弄,他最喜歡這些。”
梁昭“嗯”了一聲,逮着狗子在水裡涮了兩下,輕輕将它放上岸。
小黃驚吓過度,四肢抖如篩糠,但回到岸上它沒有第一時間逃跑,嚴格遵循濕狗搖擺定律,驟然化身螺旋槳,刷刷刷地搖晃身體。
避之不及,梁昭和老爺子被甩了一臉水。
洗也沒洗幹淨,水裡還摻着渾濁的泥點子,老爺子本來還有點惱,擡頭一看,剛剛走近的顧孟然也慘遭殃及,淋上一陣局部小雨。
“哈哈哈……”老爺子幸災樂禍,指着他哈哈大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小子,給你醒醒腦子。”
顧孟然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無奈歎氣,“洗完了就走吧,肚子餓了。”
“哎!”老爺子笑容一秒消失,也跟着歎了口氣,“這裡空氣多新鮮啊,出去又是昏天暗地的,還真有點舍不得走。”
“反正還要種地,以後可以經常來。”梁昭随口安慰了一句,目光觸及濕漉漉的小黃狗,輕聲詢問顧孟然的意見:“狗也帶出去嗎?”
顧孟然掉頭就走,仿佛梁昭不存在一般,一聲不吭,從頭到尾沒有分給他一個多餘的眼神。
老爺子嗅到不妙的氣息,扭頭看向梁昭,“他這是在甩臉子?誰惹他了?”
梁昭嘴唇緊抿,低眉斂目眸色微沉,“應該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