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溫室效應!”許星河突然蹦出一句。
“沒錯,用不了多久,極端高溫天氣将會席卷全球。”
極端高溫……
想想許星河頭皮都麻了,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他很快又發現了疑點,追着顧孟然問:“那你為什麼讓我們往上遊走?高溫天氣也不至于一直待在江裡吧?”
累了,起了個大早水都沒喝一口,顧孟然說得口幹舌燥。
隻想盡快把人送走,顧孟然不再繞圈子,也不再解釋緣由,直截了當道:“雨,高溫過後會有一場強降雨,一場持續很長時間的雨。讓你們留在黃江不是為了避暑,是想讓你們盡量保住恒榮盛,以免陸地消失的時候,無處安身。”
毫不在意丢下怎樣一枚重磅炸彈,說完,顧孟然快步走到沙發旁,将戶外手表遞給外公,扭頭便走向廚房。
兩個電磁竈都架着鍋,廚房裡熱氣騰騰。其中一口似乎正蒸着包子,濃郁的肉香随蒸汽彌漫在半空中,一進門就能聞到。
而梁昭獨自站在竈台前。拿着勺子在另一口砂鍋裡不停翻攪,他看似認真專注地做飯,目光卻透過玻璃停留在黑沉沉的江面,連顧孟然走近都沒有發現。
“好香啊,煮的什麼粥?”
一聲輕呼将梁昭喚醒,他側身垂眸,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貼着他的胳膊探了出來。
微卷的黑發輕拂手臂,白皙修長的後頸一覽無餘。梁昭短暫地愣怔了一瞬,不着痕迹地往旁邊挪了半寸,低聲回答:“瘦肉粥。”
“沒加皮蛋嗎?少了點靈魂啊。”顧孟然沒察覺到梁昭的小動作,一門心思惦記着吃,探頭探腦地往鍋裡瞅。
梁昭錯開視線盯着砂鍋,“下次給你做。”
顧孟然應了一聲,眼睛終于從砂鍋裡挪開,擡手都快捂熱乎的戶外手表遞給梁昭,“喏,給你的。以後手機估計用不上了,手表看時間方便一點,洗澡也不用摘,防水的。”
“準備得還挺充分。”梁昭接過手表端詳片刻,随即戴在左手手腕上。
顧孟然眼巴巴地望着他,“好看嗎?喜歡嗎?”
“好看。謝謝,我很喜歡。”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謝啥。”
廚房與客廳間隔不遠,許久未聽到動靜,顧孟然又出現在這裡,梁昭猜到了,但還是多問了一句:“他們走了?”
“應該走了吧,反正話說完了我就走了。”顧孟然無奈地聳聳肩:“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預防針打得相當到位,希望他們能好好活下去。”
想到顧孟然前兩天說過的話,梁昭又問:“沒想過讓他們留下?”
“為什麼要留?”顧孟然下意識反問,說完他才想起來,自己前幾天好像确實提過這一茬。
水淺道窄,風翼号目前不能開啟自動駕駛,駕駛室必須時刻有人值班。船上總共就三個人,日以繼夜地三班倒,顧孟然倒還好,主要擔心外公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
所以他前幾天和梁昭、外公商量,反正風翼号這麼大,如果途中遇到會開船的、人品沒問題的船員,且對方願意的情況下,他們要不要考慮“收編”幾個人來幫忙開船。
“哎!”
遇到合适的人不容易,顧孟然心中仍有顧慮。
他歎了口氣,悶聲與梁昭吐槽:“他們确實合适,人挺好的,相處起來不費勁。但人家擺明了有牽挂的,剛剛找我借手機聯系家裡人,估計一會兒就得上岸去了。”
“而且吧,我也很矛盾,船上多幾個人雖然有風險,但總體來說利大于弊,可我一想到讓陌生人長期住在風翼号,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
梁昭明白他的顧慮,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長此以往住在一起,空間不好隐瞞。災後不比災前,萬一遇到心術不正的人,你和風翼号的處境會非常危險,必須多留點心。”
說到點子上了,顧孟然連連附和:“是吧!主要我們就三個人,遇到壞人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空間是我們的家底子命根子,除了你和外公,我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
“就這麼信任我?”
聊這個話題太過沉重,梁昭有些刻意地岔開話題。
顧孟然一帶就跑偏,“肯定啊,你救過我的命。”
“呃,夢裡,我是說夢裡。”
梁昭低低一笑,“在夢裡,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熱心腸、不愛說話但心地善良、做飯好吃……暫時想不到了,跟外公差不多吧。你笑什麼呀。”說到一半,梁昭笑容更甚,顧孟然停下來看着他。
“我可能和你夢得不太一樣。”
“哪不一樣?”
粥好了,梁昭轉身關掉電磁竈,将飯勺放回鍋中。在顧孟然看不見的角度,他眼底笑意漸漸淡去,被一抹化不開的愁思所替代。
遲遲等不到回答,顧孟然正欲追問,餘光無意間掃過旁邊垃圾桶,他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整個人愣住。
垃圾桶裡,花花綠綠的塑料袋印着碩大的産品名稱:速食凍幹瘦肉粥、半成品鮮肉小籠包……
問題來了,上輩子那個廚藝精湛,變着花樣給他做飯的梁昭,怎麼就淪落到煮粥都要煮速食的地步了呢?
不對,煮速食也可能是圖方便。
顧孟然竭力說服自己,思緒卻不受控制地飄遠,忽然聯想到昨天。
昨天外公提出救人的時候,梁昭第一反應是不救。
雖然他給出的解釋很合理,讓人無法反駁,但上輩子顧孟然危在旦夕之時,梁昭為救他多次涉險,有一次甚至差點把命都搭上。
上輩子到這輩子,同一個人的變化會這麼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