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禾易第二天是在溫暖的被窩裡醒來的，他伸手摸了摸身邊空蕩蕩的位置，心裡暗自為不能通過溫度判斷高見青離開的時間感到惋惜。

但也隻是一瞬間而已，因為高見青的聲音很快就從門口走近。

他應當是剛洗漱完，手上身上都帶着冰水的涼氣——範禾易的房子實在太老舊了，熱水器還是那種老舊的儲水式，過去隻他一個人用倒也富裕，後來剛有些計劃要換的苗頭一番又一番的事情毫不留情的打過來，現在馬上要走，這事情便一直擱置下來。

高見青不舍得讓他用涼水，總是用自己沒有感覺當作借口直接用冷水洗漱，走到哪兒都帶着一股涼氣。

“起床吧。”高見青的手冰，隻隔着被子放在範禾易肩頭叫他起床，像那些童話裡照顧公主的小仆從，“我今天特意做了計劃呢，要出去約會一整晚。”

範禾易翻了個身，把腦袋塞進被和枕頭的夾縫中，臉被頭發掩蓋的嚴嚴實實，隻剩一隻手暴露在空氣中：“你做了什麼計劃？”

“出門再說。”高見青第一次沒有正面回答他的提問，起身從暖氣片上拿下已經烘烤的溫熱的毛衣遞到範禾易手邊，“我定了一點二十的電影票，你換好衣服起來再去也來得及。”

高見青離開卧室不知道又去衣帽間開始叮鈴乓啷的收拾些什麼，範禾易的心髒像是變成了一片輕飄飄的葉子，因着毛衣上的溫度漸漸飄蕩起來。

他莫名的想起初中時的語文課上，班裡最擅長寫作文的女同學寫過一篇文章，老師讓她上台念過。

那篇文章裡優美的比喻、恰當的排比、适當的用詞他一個都沒學到，唯一記得的是她寫，津城的冬天很冷，她的姥姥總會提前把衣服烘在火爐邊上再去做早飯，等到她醒來，外婆便帶着冰涼的手來把已經暖熱的衣服拿給她。

範禾易想，那應該就是愛了，細微到旁人不會在意的細節都這麼注意，妥帖安穩的放在心上安排好，這應該就是愛。

高見青很愛他啊——範禾易是在這一刻，決定将毛衣上的溫度當作高見青體溫的時候确定的。

等範禾易換好衣服從卧室裡出來正好撞上走出來的高見青，這才發現他們身上穿着的衣服搭配的莫名相似，一黑一白，打眼一看就是情侶裝的樣子。

高見青看着範禾易臉上露出些笑意，緊跟着，預料之中的調笑就飄了過來：“我說你怎麼這麼主動給我準備衣服呢？是為了和你穿成一套啊。”

高見青倉皇伸手試圖去捂住範禾易的眼睛不允許他看自己，被閃過去之後隻好轉向摟上禾易的腰，連帶着整個人拉進懷裡。

兩個人摟摟抱抱下還是做好了出門準備，踩着點在電影開始前半個小時出了門。

小郭在電影院已經工作将近三個月了，夜班比起白班報酬更加豐厚，加上年關裡的午夜場基本沒人，就連領班也不怎麼來，完全是輕松摸魚的好時機。

夜場電影隻剩最後一場是人最困倦的時候，她照常趴在點單台後面昏昏欲睡，直到一邊的爆米花機加熱好之後開始自動爆出，香甜的味道立馬溢了出來，小郭才勉強從昏睡中清醒一些。

然而沒等大腦恢複工作狀态，擡頭就看到站在面前的客人，她下意識整理了一下頭上的帽子，打起精神迎客：“您好，需要些什麼？”

對方站在櫃台外，仰面去看菜單，漂亮的臉上被打上菜單燈牌裡的光，顯得格外美麗，小郭看着那張臉暗暗感歎——一段時間沒見，長發帥哥頭發更長了，像她最近喜歡上的某國偶像，轉了一圈在取票機前定位到另一個帶着帽子的男人之後，小郭更加滿意——又一起來看電影了，看來感情相當穩定。

明目張膽的盯着對方的臉看了一分鐘，帥哥開口點單：“我要一份爆米花。一杯蘇打水，一杯橙汁。”

小郭不出所料地點了點頭，在機器上直接點好單，示意禾易付款後遞過小票，轉身去打飲料。

遞出最後一杯橙汁時，戴着帽子，捂着口罩的男人走了過來，小郭眼看着兩人走到一起，看那兩張打印出來的電影票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們影院這周有情侶活動，隻要合拍一張拍立得就可以得到免費的棉花糖，兩位要參加活動嗎？”

範禾易沒什麼興趣，棉花糖而已，他大可以自己花錢買，但接過橙汁之後，高見青的聲音已經幽怨的蕩過來：“我們還沒有一起拍過照片呢。”

範禾易幾乎憋不住臉上的笑，高見青偶爾的埋怨反倒讓他覺得有趣，還是懷着滿足他的想法看向櫃台裡的工作人員：“那麻煩你了。”

小郭看起來比兩人還幸福，舉起拍立得示意兩人擺好姿勢——

高見青不用指揮，已經自覺摘了帽子，一手虛虛的攬上範禾易的腰，另一隻手摘了他的帽子，來回左右整理了一遍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