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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淩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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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鶴舟略作沉默片刻,用很多年前的故事給了她答案。她說這條路是神靈走不得的,地上的凡人需代行祂的意志,一顆流星劃過天際,緊随其後的才是熊熊燃燒的火光。飛霄望着她金色的、波光粼粼的眼睛,終于明白過來:當年在那一片焦土的窟盧中救了我的,确實隻是一介庸常而已。

人會救下受傷的鳥和流浪的貓,又對自己的同類舉起槍,試圖在殘忍的拼殺中赢得勝利。狐人和持明族一樣擁有人形,便如龍師濤然所說,「不朽」駐守高天的輝煌已逝,我等仍要作為人汲汲營營。丹楓着實厭煩透了一群蠢貨,倒也承認心術不正之人在落魄時才看得清楚——至少最鋒利。

盡管這份尖銳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既然這話有三分道理,凡事都能往上套一套了。飛霄不是第一次化狐,卻實打實頭一回對葉鶴舟露出獠牙,幾乎擇人欲噬。椒丘面上血色白了三分,貊澤倒是終于肯幽幽自暗處現身,下手狠厲的往某位星神身上招呼。這是他的獵物,他的目标,不能死在别人手裡。想明白這一着的謀士簡直給氣笑了。

葉鶴舟站在原地,姿态不動不驚,擡手以指尖點上飛霄眉心,仿佛接住一片春日花影。于是從此往後,她眉心又多了一點朱砂。鮮少有人知道那是什麼,赤月,步離人的戰首的心髒。盡管僅由命途力量拟造而成的,但畢竟是星神的大偉力。

在這片寰宇諸多星神中,唯有「概念」的命途最為寬廣,祂是一切存在與消亡的根本。飛霄本以為,生活能就這樣平靜下去,可以直到她抵達終點的那一日。直到百年之後,她才明白,葉鶴舟站在滿目春深花影裡,沉靜中帶着歎息的一瞥。

「概念」從不是粉飾太平的美夢。日後她來羅浮赴此邀約,恰逢星天演武儀典,遠遠看見彥卿和雲璃圍着東陵,水榭歌台戲聲悠揚。抱着琴的阮·梅同她颔首示意,眸中煙青霧霭缭繞,是百年如一日的平靜。一切如常,飛霄沒察覺任何異樣。

也是,有「無相司命」坐鎮羅浮,受帝弓所托照拂仙舟,想必魑魅魍魉也翻不出大浪。靈砂坐在她面前,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煙霧缭繞間模糊了那雙水紅的眼。她嗅到一點山雨欲來的草木的潮濕氣息,清苦的,帶着鐵鏽味,源自飛霄身上。

命運來者不善。但靈砂慣來不是樂于耐心處理事物的性格,在陌生人面前還得撐個架子,擱熟識者眼前連裝都懶得裝一下。她和老師雲華好不容易回了故地,丹鼎司還是和離開時一樣,一派烏煙瘴氣。但這些事,她也懶得和眼前的曜青将軍講,想必景元心中早有定奪。她燃了用以解酒的香,扔給飛霄一隻壇子,笑眯眯地:你要的酒。

飛霄愛喝但酒量不行,這是共識,不過在某些情況下也能來點。艾利歐沒給劇本,但猜也能猜得到,這出戲還沒唱到高潮。曜青的大将軍豪飲三千,撂罷一抹嘴,說是要去司辰宮赴約了,有什麼要帶的話嗎?靈砂搖頭,隻道,我見過她了。

更早一些時候,在星槎碼頭,那位名叫斯科特的員工與星穹列車的無名客的鬧劇。說真的,比起擱這處理人際關系,她還不如用玉兆把東陵和含章喊過來,省時省力。但靈砂與她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原本浮躁的心就忽然靜下來了,葉鶴舟眼中噙着一點笑意,像是越過天穹吹去寰宇的風。

你要自由。她對許多人都說過這話,他們也都實現了這一夙願。飛霄同景元和懷炎來迎星穹列車的無名客,看見葉鶴舟和星,難免心情複雜。那畢竟……是一位星神。早在帝弓飛升之前,就庇佑了仙舟多年的神靈,而今和昔日的持明龍尊與星槎飛行士一樣,是「開拓」銀軌之上的旅人了。

她依然明豔,仍是鮮活,宛如初見。有葉鶴舟在現場,三位将軍都是知情的明白人,倒也沒必要再過那些流程。唯有飛霄問了一句:你……您。您真的相信艾利歐的預言嗎?哪怕他自稱「命運的奴隸」,星核獵手也悉數是行于「終末」之人。

葉鶴舟眸光如水,望着她時,就像融融月色流淌而過。她輕巧反問:哪怕有聯覺信标,你如何确認一種語言精确無誤呢?「終末」的答案也許是正确的,但我不信,所有人的歸宿竟是同一的。

就像很多年前,她溫聲對飛霄道:你恐懼于自身流淌着的屬于狼的血脈,可一顆種子被埋在土裡生根發芽,也會開出與前代不同的花。重要的不是起點,并非來路,你想對何物高舉旗幟?想與誰人開戰,至死方休?不要急,這是你的答案。

這是……我的答案。恍惚間,飛霄又回到了遍地殘垣的戰場上,她望見萬念俱灰的椒丘,粉發的狐人眼中光彩破碎。當這份痛楚在她身上蔓延,近乎要鑿出無數裂隙時,她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滋味,才能使行将自滅的人從虛無邊緣走回來。

他不會再堕入那死寂之地了。當椒丘近乎狼狽的在界域定錨旁踉跄站穩,腦中還回放着最後所見的那一幕,呼雷的利爪搭在葉鶴舟的脖頸上,能輕而易舉捏碎她全身的骨。可是。曜青将軍的謀士搖着羽扇笑起來,那群蠢貨步離人還不知道。

無相司命。他們直至死到臨頭,仍不會明白這四個字的分量,以及在她和帝弓庇佑下的仙舟,到底意味着什麼。他們不會懂。昔年方壺苦戰,帝弓臨凡降世,無相司命一劍破局,年輕的醫士對上那雙不動不驚的眼睛,便如有驚雷振聾發聩。

末度心中卻無端生出惱怒,他怎麼可以畏懼一隻羔羊?!葉鶴舟注視他的眸光沉靜似水,既不恐懼步離人的尖牙利爪,也沒有羅浮即将大禍臨頭的焦急。她隻是說:生吞血肉的荒蠻野獸,也敢在此狺狺狂吠?天際劃過一道流星,她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在呼雷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抽出一柄劍,冰冷、瑰麗,炫目至極。它看起來很是纖細脆弱,仿佛能随手折斷的藝術品,也隻是表象。

那竟比七百年前,羅浮劍首的一劍,更令他感到畏懼。末度早已癱倒在地,葉鶴舟也不在意,她注視着呼雷的眼睛,微笑起來。很多年前,她借岚那孩子的箭,解決了入侵方壺的孽物,這步離人的戰首,如今卻不是她的獵物。她擡頭望見青色的風,裹挾尖銳冰冷的長箭抵達敵人的聚群。

是時候了。她說。走吧,去競鋒艦。葉鶴舟轉身的那瞬,末度仿佛忽然獲得了無窮的力量,怒吼着撲向她後背,這人卻甚至懶得回頭看一眼。瀕死的時刻,他對上那副審視的神情,聽見她意味不明的語句:一場重傷,一雙眼晴……你的死是我暫且收取的報償,在這之後,你們将失去更多。

寰宇皆知,觀測平行世界的技術被白玉京掌控在手,長達漫長的幾萬年至幾十萬年,本質上取決于那群老不死的令使活了多久,這也是星際和平公司為數不多沒能掌握的技術。畢竟琥珀王也許不會回應他們,但概念命途的星神能比「巡獵」和「開拓」的回應來得更快,沒人想和祂為敵。

葉鶴舟曾經看見一場屠殺,狼群野蠻的風俗和橫流的鮮血,自我的掙紮與身為異類的恐懼。她什麼都沒有說,穿過嘈雜的人群和混亂的街巷,像是一場美麗的夢。至死方休。可走在她這一道命途的行者,從不是自縛雙眼的人,也不會在虛假的追求中沉淪。它不粉飾太平也決不裝作無事發生,真相原本是什麼樣,它就展現出什麼模樣。

葉鶴舟對她微笑。飛霄有些驚異地睜大了眼,意外于呼雷居然還活着,畢竟他可實打實當了彥卿和雲璃那倆孩子的試劍石。轉眼間,被拟造出的虛假的赤月崩解,她眉心一點朱砂化開,流過面頰,混合着眼尾的胭脂,像是不曾擦幹的血淚。

重複一遍。「概念」從不是粉飾太平的美夢。它不是匹諾康尼虛妄盛大的金粉狂歡,也并非公司描繪的無垠藍圖,它隻是終點。而命途本身站在那裡,就是少時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影,曾經發誓要追随的凡人,後來與她同行近百年的引路者。

你不能永遠沉溺在虛假的安甯中,薩蘭。她聽見有人這樣說,卻望不見對方的面容。冰雪似的劍意籠罩整艘競鋒艦,天才俱樂部的學者抱着懷中的阮,歎息着望進那雙寶石般的紅瞳。他們比誰都要清楚,這是葉鶴舟送給飛霄的……一件禮物。

步離人的戰首隻能有一位。飛霄那雙眼緊盯着呼雷,近乎帶上無機質的、野蠻兇殘的獸性,将要露出她鋒利的獠牙。一輪赤月高懸于天,照徹這艘孤航在天的巨艦。長風輕盈地流轉、彙聚,終于化作武器。有關星空的寓言集曾這樣寫道:第一個萬年,獵手為生存搭箭。第二個萬年,獵手為怒火張弓。第三個萬年,獵殺成為目的本身。

薩蘭是出逃窟盧的狐人戰奴,為救下她的仙舟征戰四方,她為戰而生、也将為戰而死。她的力量源于白玉京的令使,光陰的河變成一支箭,卻堅定不移的行于「巡獵」的路上,由此刻而始——。

帝弓司命投下目光。

葉鶴舟眼中含着一點笑意,見證飛霄在痛苦中踏破迷惘,于死地新生。從始至終,這都是一個‘我與我周旋久,甯做我’的故事。正如當年凝梨所企盼的那樣,你将行于坦途,你擁有光明的未來。

你不會被這份力量控制,你不該被恐懼所懾,你過往的夢魇,在你的箭下消亡。赤月落入飛霄的胸腔,眉心那點朱砂痣再度浮現出來,她下意識扭過頭,衣袂飄搖的某人,就這樣撞進視線裡。

無相司命作出谶言:就祝你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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