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所謂的慶功宴,從一開始就是個鴻門宴。
昔日共處的同伴聽聞後想要阻止她前去,可710隻是摘下了綠寶石首飾,換掉鬥篷下的綠裙,決定赴約。
其實710并不喜歡穿這些華麗的服飾。都說人類女□□美,可為什麼她們愛美就是要将自己變成漂亮的收藏品,而男人則是做那個收藏家呢?明明在自然界,雄性才是愛美的那個。
她喜歡綠色的寶石,就像鳥類一樣,去收集那些像極了自己瞳色的、亮晶晶的石頭。裙子和高跟鞋隻不過是她工作時的“制服”,而她讨厭這些美麗刑具。
在别人的口中,她偶爾是惡女,偶爾又是□□。不知情她作為異能者的人猜測她通過身體擁有了忏悔室,隻不過是對她所掌握的權力感到眼紅,想方設法地要把她從寶座上拉下來。
宴會廳裡的男人肆意打量着她的胸部和雙腿,仿佛她真的變成了“綠寶石”似的,任人物化和凝視。但她不是寶石,她才是那個收藏家;是獵豹、是老虎、是鬣狗,是那些令人畏懼的狩獵者。
那個怪物奪走了710的自我,卻給予她忏悔室,似乎給一顆糖就可以抵消那些巴掌。可真抱歉,她受夠這些遊戲了。
她隻是想拿回自己的記憶和名字,哪怕去死。
710穿着忏悔室裡的那套經典鬥篷,手掌朝上,指尖微曲地拿過大家給她倒的酒,随意地将酒杯柄夾在指縫之間,仰頭一飲而盡。
劍尖在地毯上劃出一條長長的刮痕,一直蔓延到電梯前。沒有人見過污染源的真面目,它有無數個眼線來代替它下達任務,包括發送每日的新聞。
許瑾之看到的正是精準投送到710号房裡的消息,其他人并不知道有這場慶功宴的存在。不過倒是有一些忠實的員工接了這個任務……
污染源不可能暴露自己,所以當710見到擋路狗時并沒有很意外,她隻是從鬥篷裡掏出一把槍,藏在黑暗裡伺機行動。
對方卻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而是歎了聲氣嘗試談判:“真相和自由重要嗎?與其回到惡心的人類社會,不如永遠在這裡,至少在這能有點價值。”
710諷刺地笑了笑:“162,你阻止不了我,就像你阻止不了一個虛構的小說人物試圖覺醒自我意識。當我開始思考真實性時,一切已經回不去了。我的潛意識在告訴我,在現實中,我有屬于自己的歸屬;我要找到她。”
“我不會允許你摧毀這裡的。”162舉起槍對準面前的黑暗,可她卻從耳機裡聽到了令她訝異的指令。她一臉古怪地放下槍,說:“執行官要和你單獨見面。”
執行官就是污染源在這裡的稱謂。嗅到一絲不對的味道,710半信半疑道:“在哪?”
“繞過我後直走。”162聽起來并不認同執行官的決定,但無法忤逆對方下達的任務。
“可别是騙我出來的謊言……”嘴上這麼說着,大抵是對162的信任,710還是沒有半點猶豫就出來了。
經過那人時,710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162卻避開視線,說道:“如果你失敗了,我不會為你求情的。”
710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不需要。保全你自己。”
她一直順着這條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走了很久,心裡沒有絲毫害怕,反而是對即将要發生的事感到無法抑制的激動。
不管是死是活,至少讓她知道真相啊。
停在一扇木門前,她緊緊地握住門把手,打開了這扇真理之門。湧出來的白光慢慢占據了她的視網膜,令她本能地閉上雙眼。
幻想過無數次執行者的模樣,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一顆人頭大小的眼球正浮在房間的正中央快速運轉着,360度無死角監視着房裡大大小小的監控顯示屏。
仔細看,有一堆将近透明、像是神經一樣的細絲托舉起這顆眼球,并且如樹根一樣深深紮進了地底。這間房除了眼球所待的地方,其餘全被顯示屏占據,就連地闆和天花闆也是,而屏幕上面是整棟大樓的畫面。
它無時不刻地凝視着所有人,卻不會讓任何人察覺。710終于開始覺得毛骨悚然;所以它早就知道自己有背叛之心了,可為什麼不盡早除掉她?
她理解不了這樣的一顆眼球要如何進行思考,它有大腦嗎?能說話嗎?這就是它的本體?難道不該是更氣派的怪物嗎?
眼球的黑色瞳孔鎖定了710,它看着710将槍口對準自己,威脅它将記憶還給她。眼球仿佛是在思考,它轉了轉,操控起房間裡的顯示屏。
随着顯示屏播放的第一人稱景象,一股巨大的力量彙入710的腦内,她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雙手撐在玻璃屏幕上被動地接收自己的記憶。
待許瑾之和姜姰趕到時,這間房的房門正敞開着,露出710跪在無數顯示屏上的無力背影,而屏幕裡隻有雪花屏,正傳來讓人不安的白噪聲。
“沒、沒事吧!?”許瑾之沖上去查看710的狀态,隻見對方滿頭大汗,痛苦難忍地捂住自己的腦袋,可眼睛卻睜地大大的。
許瑾之确定710還有意識,否則那人也不會朝她看去,眼裡盡是求救般的無助,淚水似乎和汗水混在了一起從眼角滾落。
許瑾之從沒想過這人的臉上能出現這種脆弱的神情。710擡頭望向許瑾之,崩潰地握住對方的肩膀,嘴裡在呢喃着什麼。
“沒事了沒事了……”許瑾之拍了拍710的手臂,明明自己打着怵,卻還是把710護在身後,隔絕眼球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