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和妹妹也被關在這裡過。”昆贊看着那些孩子說,“我們都被選為了鎮蠡節采牲的祭品。為了保持純淨,祭品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進食,我餓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妹妹就不見了。”
“再後來,我逃了出去,在節日遊行的隊伍裡找到了她。隻不過,她被切掉五官、挖去内髒,砌進了神像裡,在山腰的洞窟長眠不醒。”
聽了他的話,鄧若淳瞥了甯綏一眼,瞳中閃過一絲同情的情緒。
囿于條件限制,地宮的規模比起正殿小了不止一星半點,他們很快下到三層。也許是擔憂有他人暗算,雲權将雲彌安置在了一處隐秘的角落。他們一路摸過去,很快便見一名瘦削的年輕女子倚靠在牢門上。
甯綏試探地輕喚她:“少祭司?”
女子的皮膚蒼白沒有血色,長發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淩亂。她無意識地抓着牢籠的鐵條,聽見甯綏的呼喚,緩緩擡起頭來。
夷微蹲了下去,注視着她的眼睛:“雲彌,是我。”
雲彌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聲音嘶啞:“……怒目明尊?”
“聽我說,你現在跟着他們從神殿側面的暗道走,我們留下來收尾。”夷微指了指身後的昆贊。他擡手攥住牢門的鐵鎖,輕輕一捏,鎖頭裂成了碎塊。
“可是……”雲彌有所猶豫,但迅速認識到了自己所處境況的嚴峻,向他們點了點頭。她踉跄着站起來,昆贊主動半跪下去,要背她離開。
她回過頭叮咛:“明尊,你們一切小心。”
甯綏草草僞裝了一下“犯罪現場”,裝成是雲彌自己破門而逃。祈已經變作雲彌的模樣,問:
“我們現在出去?”
原定的計劃是其餘人掩護雲彌離開,留下甯綏假作被祈扮成的雲彌劫持走出神殿,夷微則埋伏在暗處,以救人的名義,當着所有人的面殺了“雲彌”。夷微卻搖搖頭,指着腳下:“還不行,下面有東西,不對勁。”
誠然,甯綏也感受到了,地下有一股陰煞之氣在潛伏流轉,可按理來說,地宮之下就應該是夷微肉身所在的陣眼,會是什麼樣的邪祟潛藏在那裡呢?
不出所料,地宮八層之下仍有空間,雖然隻是一座黑洞洞的石窟,但也看得出人工開辟的痕迹。夷微走在前面,一隻手執槍,一隻手探向身後,于黑暗中緊緊牽住了甯綏的手。
很可惜,他們的小動作沒有逃過祈的眼睛,祈翻了個鄙夷的白眼,說:“我有點後悔丢下大樂師,一個人跟你們過來了。”
熟悉的腥臭味又一次襲來,還有流水的聲響,前方似乎有一片深潭。岸上立着數根鐵柱,其上拴着腰粗的巨型鐵鍊,一直綿延進深不見底的潭水中。三人緩步靠近潭水,水面竟然泛着深紅的顔色,血色的氣泡從水底浮上來,似乎是有活物深藏水下。
“要下水嗎?”甯綏忐忑地問,“我不會潛水。”
“聽他的。”祈歪了歪頭。
夷微看向祈,直截了當地說:“我記得你會避水之術。”
甯綏也想起來,既然二十年前是祈将自己從落入湖中的車子裡拉出來,那他必定頗通水性。
“居然也有你求我幫忙的一天,怒目明尊求我幫忙,嘿!”祈撚了個避水訣,“能保你們在水下自由呼吸和行動,但時間不能太長。”
夷微看上去似乎有些怕水,即便有避水訣在身,他還是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潭水并沒有在岸上所見那樣深,他們很快深入水底。看清那水下的存在後,甯綏駭然地後退,第一次本能地想要逃離。
那是一副怎樣的景象啊……無數具糜爛的血肉之軀粘連、絞纏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哪裡是頭、哪裡是尾。唯有縫隙中伸出的手腳殘肢還能分辨出,這些彼此吞噬消融的都是人的肢體。
數不清的頭顱露在表面,還在張開大口啃咬着旁邊其他人的身軀,哀嚎聲、撕扯聲透過水面傳進耳朵。鐵鍊随着怪物的動作不停搖晃,仿佛已經經受不住巨大的負荷,馬上就要斷裂!
“他們……他們在飼養神明?!”
是的,像養蠱一樣,将被鈎皇怨念感染的孩子們扔進這裡,任由他們争鬥、搏殺,最後殺出來的才能為他們所用,成為神的替代品。
夷微面色凝重嚴峻,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些早已失去神志的“人”。他們同樣是受害者,可一旦怪物掙脫束縛沖出地宮,對于外面的山民而言無異于滅頂之災。
“先把它引到岸上去!快!”